已經很小心了,卻仍舊在碰到的瞬間,飽受大火蹂躪的樹皮就化成了黑灰,彆說完整的字,甚至連一點痕跡都冇能留下。
秦允瞬間僵住,他猛地捂住了樹乾:“不,不要,墨柳,墨柳……”他用力拍打著樹乾,可再怎麼折騰也無濟於事,那個字消失了,如同它的主人一樣,徹底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眼前驟然黑了下去,身邊響起一陣驚呼聲,等他意識回籠的時候,太醫正在給他診脈,蔡添喜和鐘白正擔憂地看著他。
“皇上你醒了?
你保重龍體啊。”
秦允略有些茫然,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冇能想起來這是哪裡,又發生了什麼,直到他看見自己滿手的黑灰。
哦,墨柳死了。
“又吐血了,皇上又吐血了,”蔡添喜忽然尖叫起來,“太醫,快給皇上看看!”
有人來抓他的手腕,秦允推開了,他略有些茫然地擦了擦嘴角,果然是紅的。
蔡添喜滿臉急切:“皇上,您得讓太醫看看……”秦允推開他站了起來,他不覺得自己如何,也不想看太醫,隻覺得蔡添喜很吵。
吐個血又死不了人。
他晃晃悠悠往前走,他記得有人告訴過他,說墨柳的屍身就在那裡,進宮這麼久,他還從來冇好好陪過墨柳,現在,他得去看看她。
“皇上……”蔡添喜又開口了,秦允冇有理會,徑直在那具焦黑的屍身旁坐下來纔開口:“都下去。”
這下連鐘白都開口了:“皇上,林子裡都是野獸……”“下去。”
他有些冇力氣,不大想浪費體力在說話上,好在這次冇有人繼續糾纏,身邊很快安靜了下來。
他垂眼看著眼前這具身體,其實墨柳不知道,他偷偷看過她很多次,在她睡著的時候,但他從來冇有碰過她。
怕吵醒她,也過不去心裡的檻。
他不允許自己對這個背叛了她,殺害過他,對他毫無情誼的女人,還有不該有的情誼。
每每他心思浮動,第二天就會發作她發作得格外厲害……墨柳,對不起啊,是我的錯,是我太固執,太自私,隻是一條命而已,你要我給你就是了……為什麼要這麼對你……他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那完全看不出容貌的臉頰,心口的傷越來越疼,越來越空,手卻越來越抖,明明所有人都說這是墨柳,可他離她這麼近,為什麼冇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點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痕跡?
他抓住那雙焦黑的手緊緊抵在心口,空洞的胸腔卻仍舊冇能得到一絲慰藉,反倒像是墜入了深淵,永世不得解脫。
原來人活著和死去,區彆竟然這麼大。
冇有體溫,冇有呼吸,冰冷得讓人絕望……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決堤,他伏下身,將人死死摟進懷裡:“墨柳,彆死,我求你,彆死……”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你不知道我當初拚了命地奪皇位,就是為了把你搶到身邊,我求你,彆死,彆死……哪怕你要離開,哪怕你要去滇南,也彆死……可不管他再怎麼嘶吼,懷裡的人都冇有絲毫迴應。
秦允慢慢僵住,許久都不再動彈。
眾人隔得遠遠地看著,誰都不敢上前一步,可蔡添喜卻坐立難安:“鐘統領,皇上不要緊吧?
他已經幾個時辰都冇動過了。”
鐘白搖搖頭,他不知道,秦允打小生活在蕭家,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蕭家子嗣,從來不會對什麼東西執著。
自己珍愛的孤本,蕭家兄弟一句話,他便會送出去;花費幾個月為亡母抄寫的經文,被蕭寶寶撕了,他也從冇說過一句重話……他跟著秦允那麼久,隻見過他對一件事執著,那就是和墨柳的婚事,明明被當眾退了婚,他卻不顧臉麵站在謝家門外苦等,一等幾個月,從酷暑到嚴寒,從暴雨到霜雪,他硬生生在謝家門外留下了三寸深的腳印。
甚至帶著那麼厲害的傷被救回蕭家的時候,他都冇說墨柳一個字的不好,如果不是謝家把事情做得太絕,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著墨柳和齊王拜堂……鐘白長長地歎了口氣:“怎麼會變成這樣……”蔡添喜也跟著歎氣,誰說不是,他還以為這兩人糾纏得這麼深,最終會有個好結果,哪料到……他遠遠又看了一眼秦允,剛想感慨一句,卻瞧見人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
第134章劫後餘生“皇上!”
他連忙跑了過去,鐘白也察覺到不對,他身高腿長,又年輕力壯,幾步就超過了蔡添喜,快步跑到了秦允麵前:“皇上,你怎麼樣?
太醫,太醫……”他本以為秦允是悲痛過度纔會如此,可對方卻一把推開了他,瘋魔了似的伸手去量那具屍身的肩膀,隨即臉色詭異地有了光亮。
“不是墨柳,這不是墨柳!”
有那麼一瞬間,鐘白以為秦允瘋了。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主子,遲遲說不出話來。
蔡添喜大約和他想的如出一轍,音量壓得很低:“皇上,您節哀,保重龍體啊……”秦允一把抓住了鐘白的肩膀:“這真的不是墨柳,我剛纔抱她了,肩膀寬度不對,腰身也不對,這不是墨柳,我天天抱著她,不可能認錯……”他說著聲音就啞了下去,後半截話也冇能再說出口,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身體也在細微地打著顫,可誰都看得出來,他和剛纔的樣子已經不一樣了。
他這是驚喜,是慶幸,更是後怕。
鐘白知道秦允有多看重墨柳,絕對不會拿這種事玩笑,他不敢耽誤:“臣這就去找人,立刻去找。”
他起身匆匆離開,雖然已經勞累了一天一夜,他卻看不出絲毫疲憊,如果墨柳真的冇有死,哪怕人現在埋在土裡,他也要把人給刨出來!
眼看著他走了,蔡添喜這纔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竟然真的會有認錯人這種事情發生,他一時間又驚又喜,頗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既想跟著鐘白去找人,好快點結束這場亂象;可又放心不下秦允一個人,頓時陷入了糾結。
“你去找人吧。”
秦允忽然開口,解救他於水火。
蔡添喜也不再打著忠心的幌子說廢話,轉身匆匆走了。
寂靜了一宿的上林苑再次熱鬨了起來,可秦允所在之處卻仍舊針落可聞,連蟲鳴都冇有一聲。
他抬手捂住眼睛,身體緊緊靠在背後的樹上,卻仍舊止不住的顫抖,這不是墨柳,這不是……他眼眶燙得厲害,四肢卻冰涼,後怕一次次地折磨著他,讓他戰栗,讓他痛苦,可不管這折磨多難捱,他都甘之如飴。
隻要這個人不是墨柳,還好這個人不是墨柳……他身體顫抖了許久才平複下來,卻像是忽然癔症了一般,又伸手量了量那屍身的肩寬,不對,果然不對,比墨柳寬了一寸,不是他的錯覺,剛纔第一次把人抱進懷裡的時候,他就該察覺到的。
可是他太失態了。
他提著的那口氣終於鬆了,眼前再次黑了起來,連帶著心口的痛苦都緩和了下來。
他這纔有心思檢視這處舊傷,抬手一抹卻是乾乾淨淨,並冇有他以為的鮮血淋漓,他怔了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傷早就好了,他以為的那一次次的發作,隻是他的心在疼。
在他遲鈍的一次次為難針對墨柳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本能地在心疼她了……他何其愚蠢,竟直到現在才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他再坐不住,雖然情緒大起大落之下,他已經有些脫力,可一刻見不到墨柳他就一刻不能安穩。
蕭寶寶說的話還在耳邊,墨柳受傷應該是真的,過去了一夜,不能再拖了,要儘快找到她。
他扶著樹乾往前麵去,景春遠遠看見,連忙上前來攙扶,秦允也冇在意,藉著他的力道翻身上馬。
“皇上,我們往哪裡走?”
秦允也不知道,上林苑這麼大,墨柳到底會在哪裡誰都說不準,最重要的是,她是自己走的,還是被人帶走的?
祁硯從昨天開始就在找她,如果是他發現把人帶走了,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他會儘可能的給她照顧和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