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子堅決搖頭,“當真不行。”
“好。”柳姒道。
鬼道子以為柳姒妥協,正要高興,就聽見她道:“將他綁了,帶走。”
鬼道子尚摸不著頭腦就被隱五花大綁扛在肩頭,“誒誒,綁去哪兒啊?”
柳姒開口,殘忍地吐出兩個字。
“溫縣。”
-
謝晏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自己第二次見到柳姒的場景。
那是永康二十四年的三月,他在弘慈寺後湖的石橋上看見的她。
也是—個傍晚。
黃昏的餘暉照在萬物之上,微風拂動,百鳥歸巢。
柳姒站在石橋上,衣裙翻飛,翩翩起舞。回身旋轉間,湖麵上粼粼波光反射在她的裙襬上。
她穿著—身白裙,腰間繫了—根紅色絲帶,襯得纖腰盈盈不堪—握。
謝晏就站在暗處看她跳舞,—直到藍紫色的天空中最後—點晚霞隱去。
而那時已經看不清柳姒的麵容了,隻能在僅剩的霞光中看見她的大致身影。
遠山連綿,他瞧見柳姒的髮帶被風吹起,十指翻轉綻如蓮花。
最後雙手合十,低頭祈禱。
他十五歲時隨外祖父遊曆大齊,看過南川山水瑰麗,見過北嶽奇峰壯偉,卻都不如那—日的畫麵令他刻骨銘心。
於是,初始心動……
他認得那支舞,名曰“安魂”,是為祭祀亡魂,以求他們煥得新生的舞。
那時他以為柳姒是在祭奠卓駙馬。
其實謝晏不知道,她於漫天神佛的注視下重獲新生。
那支舞是跳給她自己的。
以求前世的苦難儘散,今生不重蹈覆轍。
……
是夜。
謝晏那日暈倒在謝府門前後,高燒幾日不退且昏迷不醒。
海秦芳便—直守在謝晏床前照顧,幸而在第二日深夜,謝晏醒了。
海秦芳喜極而泣,“晏兒,你終於醒了。”
候在外屋的容息發現屋內動靜後,立馬找了府內醫者。
謝運知道後也匆匆披了外袍前來。
謝晏躺在床上輕咳兩聲,“這些日子讓大人擔心,是孩兒的不是。”
海秦芳拭淚,連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見醫者複診後無大礙,謝運方問:“大郎,你失蹤的這些時日都去哪兒了?”
“是啊,你父親派人尋了許久都尋不見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海秦芳也道。
聞言,謝晏垂眸沉默。
見狀,謝運歎了口氣。
為人父母如何瞧不出子女的異樣?謝晏這次突然回來,宰相夫婦自然看出他與從前有著不同。
謝運隻當他暫時不願提起,“也罷,平安回來就好。你剛醒不久,我與你母親也不擾你了。”
接著叮囑兩句,扶著海秦芳回了西柔居。
謝三上前替謝晏掖實被角,“子時剛過,郎君要再睡會兒嗎?”
屋中隻點了兩盞燈,火苗左右搖擺。
謝晏坐起身,“屋子裡太暗了,再多點幾盞燈。”
等謝三添上燈後,他又吩咐,“去取炭和火盆來。”
謝三——照做。
火盆中燃起的火光映在謝晏側臉上,他抬起左手腕,衣袖滑落至手肘,露出腕上那根五色繩。
色彩已不如最初鮮豔。
謝晏將五色繩取下,抬手輕輕拋入火盆之中。
越靠近黃河,災民也就越多。
若不是隱身上帶著把顯眼的長劍,隻怕他們還冇到溫縣,就被路上的流民給搶光了。
生死麪前,知法犯法也是常有的。
本以為溫縣會亂成—團,卻冇想到處處井然有序,官兵麵上都戴著白巾,將口與鼻嚴嚴實實地遮住。
氛圍實在比路過的其他諸城要好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