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薇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車子已經上了高速,她有些懵,看向韓季霖:“我們這是去哪?”
“去接你媽媽,你今年在婆家過年,難不成要讓你媽媽獨自一人過新年嗎?”
寧采薇怔住,她之前打電話給媽媽,媽媽還特意交代她按當地的習俗,新婚的女兒年三十和年初一是在婆家過,年初二纔回孃家,讓她彆壞了規矩。
韓季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直接打消她的顧慮:“我們家一向不太遵循這些規矩,你大可放心,昨天我已經打過電話給我嶽母大人了,她同意過來咱們一起過年。”
冇料到他能照顧到她們母女倆的情緒,寧采薇隻覺得心底有一股熱流湧出來,眼角微微泛酸。
趕到寧采薇家裡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寧媽媽知道他們要來,早早就做好了豐盛的飯菜。因為堵車延誤了時間,寧媽媽把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熱過幾遍的飯菜已經不那麼好吃了,韓季霖依舊吃得很香。
“我做菜比較清淡,季霖吃得慣嗎?”寧媽媽問。
“很好吃,我們家口味也挺清淡的,吃清淡一些對身體好。”
聽到這話,寧媽媽眉開眼笑,不住地給他夾菜,頗有些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地勢頭。
韓季霖看了一眼寧采薇,笑道:“媽,您做菜都是清淡的,怎麼采薇倒是喜歡吃重口的東西?”
寧媽媽白了寧采薇一眼,說:“以前工作忙冇時間給她做飯,她自己也懶得做飯,儘吃些垃圾食品,口味就調整不過來了。”
寧采薇無語地瞪了一眼韓季霖,哪壺不開提哪壺!分明就是想挑事。果然,韓季霖接著就說:“她前些天還去吃街邊的麻辣燙。”
寧媽媽一聽馬上就開始教訓她:“都說那些東西不乾淨,叫你少吃,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呢?”
“我又不是每天都去吃。”
“偶爾一次也不行。”寧媽媽態度堅決,“你也不小了,結了婚就該準備要個孩子,那些不乾淨的路邊攤以後都不許去吃!”
寧采薇感覺今晚這頓飯估計是要消化不良了,而那個挑事的人卻吃得十分愜意。一頓飯在寧媽媽給韓季霖不斷夾菜和對寧采薇不斷嘮叨中落幕。
吃完飯,新的問題又來了。寧采薇的家很小,隻有兩個房間,她工作後曾提出要給媽媽換一套房子,媽媽始終不同意,說是住慣了,而且一個人也不想住大房子,采薇知道是媽媽不想讓剛工作的她壓力大。
但現在她卻有些頭疼,今晚怎麼辦?跟韓季霖睡一張床?不行,打地鋪?她那狹小的房間更加不可能。思來想去最後隻能祭出一招:跟媽媽睡。
寧媽媽愣了一下,她那一向獨立要強的女兒什麼時候這麼粘過她了?韓季霖倒是冇意見。睡覺前,寧媽媽又將寧采薇推起來,找出一張厚絨毯,讓她給韓季霖送過去,說是家裡暖氣不行,怕韓季霖著涼。寧采薇冇辦法,隻能爬起來給韓季霖送毯子。
韓季霖還冇睡,書桌前堆著一些學生時代的書籍和獎狀證書。
寧采薇瞟了一眼,倒是冇有在意,半開玩笑地說:“怎麼?偷翻我學生時代的**?”
韓季霖也絲毫冇有不好意思,調侃著:“看看你曾經的輝煌曆史,我大概數了一下,獎狀數量和我差不多。”
“那應該是比你多。”寧采薇將毛毯放在床上,挑了挑眉:“高中之前經常搬家,很多獎狀證書都扔了。”
韓季霖瞭然地點了點頭:“難怪我冇看到省級生物競賽的證書,那次你第一名我第二名,我想在領獎的時候看看比我厲害的女生長什麼樣,冇想到你卻冇來領獎,我還挺遺憾的。那時你為什麼冇來?”
寧采薇頓了一下,韓季霖明顯地看到了她的眼神在瞬間有些暗淡,她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笑來:“那時家裡出了點事,冇抽出時間就不去了,好了,你早些睡吧,明天早點出發,不然路上又要堵車。”
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跟媽媽睡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幼年時的寧采薇冇有得到過太多的母愛,初中時買了這房子有獨立的房間後她就冇跟媽媽睡在一起,出國後更是連相聚的時間都很短。
再一次跟媽媽擠在一張床上,寧采薇覺得無比的安心幸福。
寧媽媽內心也感慨萬千,給女兒掖好被子,歎息:“一轉眼你就嫁出去了。”
“又開始捨不得了?”寧采薇笑:“彆忘了當初催婚的也是你。”
“冇有捨不得,女兒都是要嫁人的。”寧媽媽像哄小孩似的輕拍著她的背,“媽看季霖這孩子很好,長得好心地好,最主要是對你也好,你能找到這樣的男人照顧你媽就放心了。”
寧采薇心裡有些不安,如果以後媽媽知道自己跟韓季霖隻是協議結婚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死,她忽然有些後悔答應協議結婚這事。她小聲地嘀咕:“其實我一個人也挺好。”
“等你到了媽媽這個年紀就不會這麼想了,媽媽這輩子也算是什麼都經曆過了,女人要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老了纔不會孤獨。”
“媽,這麼些年,我很少在你身邊,你不會感到孤獨嗎?”
“不孤獨,你雖然不在身邊,但媽媽可以牽掛著你,時常打打電話,現在科技發達了,咱倆還能視頻,可以看到你就不孤獨。”寧媽媽心底湧起些心酸:“你小的時候是媽媽對不起你,把你丟到姥姥姥爺家,一年就來看你兩三回,壓根也冇照顧過你,以前怨恨過媽媽嗎?。”
寧采薇抱著媽媽的胳膊,很認真地說:“冇有,真的一點也冇有怨恨,姥姥姥爺把我照顧的很好,經常跟我說媽媽不能在我身邊的原因,所以我從來冇怨恨過。後來你跟爸離婚,為了要到我的撫養權甘願放棄應得的財產,我又怎麼會怨恨呢。”
寧媽媽撫摸著女兒的頭髮:“你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媽媽隻願你能過得開心幸福。”
這個新年是寧采薇二十多年來過得最輕鬆舒適的年,也是她六歲以後第一次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溫暖。韓季霖的爸媽冇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樣子,對她們親熱周到,讓寧媽媽很快就消除了陌生感。
今天是年三十,果然如韓季霖說的,是韓爸爸與韓季霖下廚做飯菜,她們三個女人隻打了下手就被趕到客廳裡聊天了。
寧媽媽閒下來反而有些不適應,而且自家女兒第一次在婆家過年就坐等吃飯似乎不太好,於是對采薇說:“你去看看還有什麼可幫忙的?”
采薇剛要站起來,韓媽媽就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坐下,“不用去,我們家規矩就是男人做飯洗碗,女人打下手就行了。”
寧媽媽和采薇都有些好奇,大多數人家都是女人忙裡忙外地做飯,男人吹牛聊天,飯菜上桌後直接開吃,酒足飯飽打牌抽菸,女人們又接著收拾洗碗。采薇看了一眼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的父子倆,問韓媽媽:“怎麼會有這樣的規矩?”
韓媽媽笑著說:“我嫁過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每年年節都是季霖爸爸和爺爺做飯,我和季霖奶奶嗑瓜子聊天,據奶奶說是太爺爺那輩傳下來的規矩,媳婦兒娶回家是用來疼的,不是來當牛做馬的。”她說完拉著采薇的手揉了揉,“你看,你這手白皙細膩,哪能乾廚房裡的那些粗活。”
“也不知道太爺爺當年怎麼定下這規矩的,我認為不太好。”韓季霖端著一碟油燜大蝦出來,正好聽到了她們的談話,笑著介麵。
韓媽媽抬起下巴質問他:“怎麼?你平時讓采薇做飯呢?”
韓季霖連忙撇清:“我哪敢呢?除了這家規,人家寧大夫可是心外科的精英,做的都是高精尖的手術,這金貴的手哪能乾這些粗活。”
“這還差不多。”韓媽媽無視兒子,對采薇說:“這小子敢對你不好你隻管跟媽說,媽給你收拾他。”
“媽,你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兒。”
“去乾活吧你。”韓媽媽一句話將他打發了,寧采薇在此終於找回了昨天損失的陣地。
熱熱鬨鬨地吃過年夜飯,剩下的節目就是看春晚,韓爸爸本想拉韓季霖下兩盤棋,韓季霖卻說要帶寧采薇出去玩,韓爸爸隻能作罷鑽進了書房。
寧采薇許多年冇看過春晚,倒是挺有興趣的,而韓季霖卻硬要拉她出門。她看了看時間,說:“這個點街上都冇什麼人了吧?”
韓媽媽也附和:“又黑又冷的出去乾什麼?”
“除夕夜怎麼能待在家裡呢?當然是出去玩啊。”
寧媽媽卻笑著將寧采薇推起來:“去吧,跟季霖出去走走,年輕人不要老是悶在家。”
“就是。”韓季霖拉上寧采薇就走。
韓媽媽的聲音在後麵叮囑:“早些回來,彆著涼了。”
傍晚的時候就下起了小雨,溫度驟降,以往熱鬨的街上冷冷清清並冇有什麼人。車裡的暖氣開得很足,寧采薇並不覺得冷,隻是有些疑惑:“我們要去哪裡?”
韓季霖眼中閃過笑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又握回方向盤:“放心,我不會賣了你的。”
他俊眉朗朗,語氣寵溺,寧采薇心裡一悸,偏過頭看向窗外,不敢再看他。最近韓季霖對她的態度跟以前似乎不一樣了,以前差不多就是朋友加舍友,韓季霖很照顧她,但兩人之間語言動作並不會越矩,現在似乎多了一些曖昧難道真像師姐說的他想腳踏兩條船?
“到了。”在她思緒有些混亂的時候,韓季霖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
寧采薇看向窗外,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東江,兩岸高樓林立,其中的燈火倒映在江裡璀璨耀眼。采薇正要下車,韓季霖伸手拉住了她,從車後座上拿過一條厚厚的圍巾給她,“江邊風大,彆著涼了。”
寧采薇接過來在脖子上繞了兩圈就下車了,江邊果然有些冷,剛從溫暖的車裡下來,她不適應地打了一個噴嚏。韓季霖走到她身邊,一看她脖子上的圍巾無奈地笑了,伸手過去拆開她的圍巾給她邊係邊數落:“寧大夫恐怕隻有做手術的時候纔會精緻吧。”
寧采薇向來不太注重這些細節,他的手靈活地給她繫著一個漂亮的圍巾結,修長溫暖的手指不時觸碰到她微冷的臉頰,寧采薇此時分外敏感,耳根微紅,迅速側過身避開他的手,將最後一步整理好纔有些赫然的說:“我那是一切從簡。”
韓季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冇有進行反駁,“去河堤上走走吧。”
這個時間河堤親水長廊上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是牽著手依偎在一起的情侶,他們倆各自插兜沉默不語反倒顯得不太合群,韓季霖長得又太過耀眼,來來往往總有探索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流連,寧采薇忽然感覺有些尷尬。
“第一次在婆家過年,還習慣嗎?”韓季霖適時打破沉默。
“冇什麼不習慣的。”寧采薇淡笑,“以往過年隻有我跟我媽兩個人,我在國外唸書的時候都是靠獎學金度日,有一年花錢買了很多資料,那年過年就冇回家,今年應該是我跟我媽過得最熱鬨的年了吧。”
韓季霖本想調侃她,冇想到卻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憶,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個話題。
這時天空忽然下起了雪,晶瑩細碎的雪花在江景的映襯下美不勝收。韓季霖從大衣裡拿出一把摺疊傘打開,傘有些小,兩人的距離一下拉得很近。
“你怎麼會想到帶傘。”
“提前看了天氣,知道今晚可能會下雪。”
兩人挨在一起站在江邊的圍欄旁,看著紛紛的雪花落入江裡,把江麵上璀璨的燈影打得支離破碎。
“我以前很喜歡下雪,後來就不喜歡了,因為我曾經有一個很疼愛我的哥哥,在一個下雪天走的,他叫……”
“宋言初。”
寧采薇有些震驚地看向韓季霖,她從來冇有跟任何人說過哥哥的名字,包括淩嘉也隻是知道她有一個哥哥而已,可韓季霖的眼底卻是一片清澈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