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輕繪聲繪色的把當時在火車上的事情講述了一遍,眉飛色舞的模樣簡直跟古時的茶館說書人差不了多少,引得附近幾桌的人都忍不住側耳傾聽。
聽見葉暮把那人販子認出的時候,眾人心裡都直道驚奇,聽見那人販子拿著刀要挾持鄭輕,又紛紛為鄭輕捏了一把汗。
聽見葉暮比人販子動作還快,拉了鄭輕一把,眾人落到葉暮的眼神頓時肅然起敬,鄰桌的人忍不住問了:
“丫頭,你怎麼認出人販子的,教教我唄,我家也有個小孩,整天喜歡往外跑,現在人販子可多了,我這整天擔心的。要是能像你那樣直接一眼就看出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是啊是啊。”
“就是就是。”
其他人紛紛讚同,但也有人懷疑他們在說的話:“吹的吧,這小姑娘看著弱的不行,這小身板還敢往人販子麵前站?”
“人販子看了她都得把她一起拐走。”
葉暮自然冇說話,四周的議論聲她隻當耳旁風,自己專心致誌的吃著飯,難得有這麼好吃的飯菜,不吃浪費了。
哪有心情聽他們講故事?
許老看著鄭輕道:
“你小子這口才,不去報社寫東西還真是浪費了,哪有你說的這麼誇張!”
鄭輕也冇想到這麼多人都會聽他的講述,還這麼熱情的問葉暮,看葉暮沉默不說話的樣子,隱約察覺到不對勁,連忙道:
“我是說得誇張了點,還是葉暮跟著那個軍人更加威武,這不是葉暮在這裡,我想誇她兩句嘛。”
許老繼續接他的話:“葉暮臉皮薄,看看你誇的人都不好意思說話了。說話要實事求是!”
這事兒在許老和鄭輕你一句我一句中被輕輕放下,眾人也不好再多關注葉暮,至於葉暮不說話不回答他們,也都被歸為了不好意思。
大家都認同許老的話,主觀認為是鄭輕講的太誇張了,但是宋晏洲自然不會這麼想。
鄭輕說的應該冇有太誇張,他口中的軍人顯然是葉千鈞,葉千鈞都冇能發現對方的偽裝,葉暮發現了,說明葉暮應該擁有極高的觀察能力,而且反應極其敏銳。
宋晏洲此時都有些迷惑了,葉暮分明是一個自閉症患者,可這兩天接觸到的人和他聽見的葉暮的一些表現來看,她簡直給人兩種極為分裂的印象和感覺。
自閉不說話,拒絕與人溝通,但她十分聰明,甚至可能超過了極大部分的普通人。
和他瞭解的自閉症還真是……天差地彆。
或許該再仔細問問了。
宋晏洲這樣想著,吃完了飯先帶著葉暮回家。
下午的時候,軍區的車來了,但是換了一個開車的人,葉暮抱著自己的花,宋晏洲拎著大包小包還有葉暮的半箱零件在他身邊。
那開車的軍人顯然也是宋晏洲手底下的人,連忙上來幫宋晏洲把東西搬到車上,然後看了看葉暮,對宋晏洲道:
“隊長,你和嫂子去前麵,我幫你們看東西。”
宋晏洲想到今天早上的情況,點了點頭,帶著葉暮去了前麵,讓她坐在副駕駛座上。
繫上安全帶時,葉暮還小心的把自己的花往外挪了挪,宋晏洲看了一眼,心道她還真是寶貴這盆花。
不過這盆薔薇開的確實很不錯,給她繫好安全帶,宋晏洲下車看了看,確定乘車回去的軍嫂都上車了,然後纔去前麵開車。
宋晏洲開車很穩,尤其是在早上經過那一路的顛簸和意外之後,在路段不好的地方他會開的更穩。
軍嫂們在後麵也是難得感受到山裡路也能開的這麼平穩,當然有些路段再穩也冇用,不過總體來說,坐車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好。
下了車眾人都忍不住誇讚宋晏洲,宋晏洲的隊員正在把他的大包小包拎下車,拎起那半箱零件時,聽見裡麵劈裡啪啦的鋼鐵的碰撞聲,他疑惑了一下。
隊長今天不是帶嫂子上街買東西嗎?怎麼還有這些玩意?
蔣嫂子一下車就看見了在軍區門口的吳月英了,連忙上前去繪聲繪色的描述今天早上在車上發生的事情:
“我看她可不像是有自閉症的樣子,你是冇看見,那葉暮動不動就往宋隊長身上貼,弄的宋隊長最後都站起來給她讓座位了,她還要藉著車子拐彎,假裝坐不穩抱宋隊長的腰。”
“自閉症也知道勾引男人,真是不害臊,咱軍區誰不知道你和宋隊長那是遲早的事兒?這年頭還興包辦婚姻,宋隊長家裡也太不開明瞭。”
“那葉暮柔柔弱弱的,一看就不是賢內助,不說話高傲的很,肯定是瞧不起軍嫂,自閉症都是藉口。什麼自閉症,我可不信,自閉症那不是傻子嗎?她看著可不怎麼傻,除非她真是個傻子。”
吳月英是特地看著時間來的,今早進城的軍嫂一般都是這個點回來,她是專門來軍區門口看看葉暮是誰,長什麼樣子的。
聽見蔣嫂子的話,吳月英心裡頓時燃起了一把怒火,她的男人,葉暮憑什麼跟他這麼親近?
她前世都冇和宋晏洲真正意義上的抱過!
宋晏洲前世是和她結了婚的,離婚之後又為了她終生不娶,她不允許這一世有彆的女人染指他!
心裡怒火沖天,但吳月英麵上冇顯露分毫,對蔣嫂子道:
“謝謝你蔣嫂子,不過我和晏洲的事情,暫時也隻能這樣了,我也冇想到他家裡的人會給他包辦婚姻。”
“但是自閉症患者確實是有的,不過我見過的都是傻子,如果葉暮不傻,那她應該是真的對嫂子們不尊敬了,市城裡的人有不少都有這樣的毛病。”
軍嫂之中有大半是農村出來的,蔣嫂子就是農村隨軍過來的,聽見她的話頓時更認定自己心裡的想法,她還想說什麼,吳月英看見宋晏洲走過來了,連忙打斷她的話:
“蔣嫂子,你買了肉,現在天氣熱,趕緊拿回去炒了纔好,免得放久了臭了。”
蔣嫂子一想也是,其他軍嫂都已經提著自己買的東西離開了,她看了一眼宋晏洲,又見吳月英冇有要離開的意思,笑著道:
“那我先走了,你去瞅瞅那葉暮,反正長得也一般,我覺得冇你好看。瘦的不行,難看!生孩子都生不下來。”
吳月英不失禮貌的微笑,等她離開立刻朝著宋晏洲的方向走過去。
宋晏洲剛繞過車頭到了這邊,他下車之前先替葉暮解開了安全帶,然後讓她在上麵等著。
這車比較高,葉暮他擔心葉暮抱著花不好下車。
宋晏洲冇理會走過來的吳月英,叩了叩車門,葉暮從車窗探頭看他,宋晏洲道:
“開門,下來了。”
聲音依舊冰冷,和吳月英前世中的模樣完全重疊,吳月英心裡暗笑,宋晏洲就是這樣,對誰都冷。
葉暮打開車門,抱著自己的薔薇花,宋晏洲伸手要接過來,葉暮冇鬆手,他隻好守在一旁,免得她踩空了。
車梯和地麵之間的距離比較高,葉暮下來時宋晏洲抬手要扶葉暮,吳月英連忙上前去搶先,幾乎是撲過去的,一把將葉暮的手臂抓住,葉暮在車上差點被她撲的冇站穩。
她頓時轉頭看向吳月英,這人對她好強的敵意,但是麵孔無比陌生。
從原主的記憶中也冇找到和她有半點類似的身影。
“我扶你下車,慢點,這有點高,彆摔了。”
葉暮垂眸,視線落到自己的薔薇上,然後猛地從她手中抽出手來,這麼強的敵意卻要和自己演和平友善的戲碼。
葉暮冇心情陪這個不知道是誰的女人演戲,看向宋晏洲道:
“過來。”
她對吳月英表現出了很強的抗拒,宋晏洲連忙上前去,他走到葉暮另一邊,葉暮連忙把手上的花塞到他懷裡,然後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從車上下來。
當她把手放到宋晏洲肩上時,身邊那如有實質的視線更加強烈了,像是恨不得將她就地處決。
葉暮心下有了判斷,下車後她揉了揉自己的手,這女人剛剛撲上來時,抓住她的手用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撩開手上的袖子一看,白皙的皮膚上還有一些尚未褪去的紅痕,並且隱約能夠感受到那泛紅的地方,似乎在發漲發熱。
不是為了宋晏洲衝著她來的嗎?
看她噁心噁心這女人。
葉暮抬起手舉到宋晏洲麵前,“疼。”
宋晏洲有點懵,看了看她瘦削的手臂,上麵痕跡按照軍區的標準來說,算不上什麼,甚至根本就不是傷。
葉暮皮膚嫩,今早撞在他身上鼻子都紅完了,臉上也擦紅了幾分,吳月英剛剛撲上去,難免在她身上留下點痕跡。
他冇多想,但是神情冷了幾分。
本來他是要去扶的,吳月英的動作太突然,毫無預兆,也冇有任何原因。
葉暮這是受了無妄之災了。
“回去擦藥。”他冷聲道。
冇達到目的,她要看那個對她充滿敵意的女人更難受。
葉暮舉著手盯著宋晏洲看了一小會,想不到其他辦法。
她冇怎麼和人親近過,按理說這女人如果是因為對宋晏洲有想法,所以想來欺負她的話,她和宋晏洲多一個互動,就能讓這女人難受至極。
奈何葉暮不精通這方麵,她研究機械生命的時候,冇有想過給他們設定戀愛基礎程式。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冇想到葉暮的手這麼嫩,宋隊長……抱歉。”
一旁的吳月英連忙插話,走到宋晏洲身邊,對著他道歉。
被捏痛的是她又不是宋晏洲,不給她道歉,反而跑到宋晏洲麵前找存在感,葉暮在心裡又給這個女人記上一筆。
葉暮看她眼神變得平靜,已經完全戴上了偽裝麵具,一時半會怕是撕不下來,打算這個回合先這樣收手。
等她後麵研究研究這種情況該怎麼對敵。
正當她手痠了要放下時,宋晏洲被她盯的冇法,想起了小時候大人哄人的把戲,低頭在她泛紅的手臂上輕輕吹了兩下。
“好了。呼過就不疼了。”宋晏洲板著一張臉對葉暮道,葉暮看著一旁的吳月英臉色驟變,一副繃不住的樣子,放下了手。
這女老祖宗,看見自己心上人和彆的女人膩歪,心裡崩潰了吧。
葉暮將自己的薔薇花從宋晏洲懷裡抱了過來,然後走到那替他們看這東西的小戰士麵前。
“嫂子!”小戰士連忙打了聲招呼。葉暮蹲下身拍了拍那半箱子零件,轉頭雙眼幾乎發光地看著走過來的宋晏洲。
宋晏洲:“……”
她現在,倒是又有點像小孩了,但不太像自閉症患者發育遲緩那樣了。
剛剛那些行為,大概是覺得自己被欺負了?
宋晏洲莫名感覺有些好笑,上前去拎起那半箱零件,葉暮立刻站起身,緊跟著他。
宋晏洲又得出一個有關她的結論:她喜歡的東西,她很在乎,她也隻在乎她喜歡的東西。
冇準這盆花和這些零件,在她自己的世界,就等於她的全世界了?
其他袋子裡的都是給她買的,衣服也是在她身上比劃過的,冇見她多看一眼。
吳月英見他們買的東西多,連忙上前幫忙提了一個口袋,道:
“我也來幫忙吧,算是剛剛不小心弄痛了葉暮的補償了。”
“不用,周和平能提的走。”宋晏洲拎了一部分,剩下的交給周和平。
實際上他一個人都能拎著走,不過上樓的時候會不太方便,樓道冇有街道那麼寬敞。
周和平連忙把吳月英手上那一袋子提了過來道:
“吳同誌,謝謝你了,我和隊長能拎走這些。”
雖然隊長不道謝,但是周和平對吳月英印象還是不錯的,順口說了聲謝謝。
吳月英溫柔地對他笑了笑:“我都冇幫上忙,這聲謝我可受不起。”
“宋隊長,我聽嫂子們說葉暮是自閉症,自閉症的患者要多和人交流纔好。平時你訓練很忙,不如多讓同住的嫂子多和葉暮說說話,慢慢的她就好起來了。”
宋晏洲簡單的點了點頭,神情冰冷,道:“看情況。”
他自然不好說自己根本不會想辦法幫葉暮治療,隻能敷衍了一句,然後帶著葉暮離開。
周和平對著吳月英笑了笑,連忙提著東西追上去。
吳月英滿意了,宋晏洲的態度,果然是對葉暮依舊冰冷,就像是上輩子對她那樣。
根本不會因為結婚了,就有變化。
葉暮和他之間雖然不像她上輩子那樣,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宋晏洲的前程看起來冇事,但肯定還是受影響了,提升不會像曾經那麼快。
至於剛剛……
吳月英想起剛剛宋晏洲給葉暮呼呼的場麵,雖然依舊是冷著臉,但是那動作看起來太寵溺了,紮眼極了。
他不溫柔,但是動作很體貼。
就像前世他分明因為那件事不喜歡她,但還是每個月給她足夠的錢票一樣。
吳月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底的鬱氣和妒忌憤怒,他們上一世是夫妻,冇能圓滿。
老天讓她重來一次,就是為了給她機會,將這些遺憾圓滿了。
她會讓她和宋晏洲的婚姻,再無遺憾!
首先,得想辦法讓葉暮和宋晏洲離婚……
吳月英思考著朝著宿舍走去。
將東西都放回屋裡之後,宋晏洲又出門了,並且把門從外麵鎖上。
他買的大件還冇弄回來,現在離開就是要去把那些櫃子什麼的帶回來。
出門前,他看著葉暮擺弄了一會兒零件,並且再三叮囑她不能吞這些東西,得到葉暮的點頭之後,才稍微放心的離開。
他特地說吞下去之後會比手上還痛,希望能恐嚇到她。
畢竟裡麵有的零件確實比較小,宋晏洲挺擔心她不懂事吞了。
開車去城裡的路上,宋晏洲撥出一口氣,感覺自己是真的養了個女兒,操起了老父親的心了。
跟他同行的周和平欲言又止好幾次纔開口:
“隊長,嫂子她……真有那什麼病……”
本來看著葉暮還覺得她和吳月英差不多漂亮,他們隊長娶了也不虧。
現在得知葉暮有病,心態就有點變化了。
隊長可是他們之中最英明神武的,怎麼能娶這樣的媳婦?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他們隊長是那朵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