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大鎖落鎖,屋子裡重回黑暗。
謝常蓉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個食盒,然後如孤魂般遊蕩過去,打開,吃得食不知味。
她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母親就是不肯放她出去。
已經一月有餘了,她曾經嘗試著各種拍門,呼喊,可都無濟於事,謝常蓉逐漸開始妥協,或許她的命本該如此,無論她如何折騰都無法往上爬。
她這輩子,隻能做個侍郎的嫡女,隻能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子嫁了,後半輩子保持溫飽,卻與富貴半點不沾邊。
就這麼結束了嗎?
謝常蓉赤紅的雙目裡湧出一滴清淚,忽然她感覺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而後慢慢地走上前,將飯菜從食盒裡端出來。
食盒是用竹篾編織的,最底部嵌著一塊刀片。
刀片窄薄,不過一指長度,像是被人不小心遺留在裡頭的。
謝常蓉捏起那塊刀片,而後轉頭看了一眼被人用木板在外釘死的後院窗戶。
若有所思。
……
夜沉如水。
杏園裡,馮葭正在沐浴,花瓣鋪滿水麵,朦朧的水汽一點點湧上來,讓她臉上氤氳得有些微紅。
她已來謝府兩月有餘。
原先瘦弱的身體因為良好的營養一點點豐盈起來,皮膚也跟著白了許多,細膩了不少,尖細的下巴變得有些圓潤,眉眼間越發像她的親孃,那個已經故去的汴州花魁柳姨娘。
這兩個月她並冇有閒著,整治了劉嬤嬤,讓孟氏在謝乾麵前失了信任,六少爺謝司彥也因為給母親求情逐漸失了寵愛。
但是遠遠不夠。
等著吧,她要把這丞相府攪得天翻地覆!
外頭忽然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翠釵?”
冇有迴音。
馮葭這才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外麵太安靜了,連原本總跑到她院裡討吃的野貓叫聲都冇了。
馮葭警覺地站起來,把褥裙穿上,又罩上披風,隻是衣帶還未係完,便又是一道腳步聲,這次是在窗外!
下一刻,窗戶被破開。
一個身著夜行衣的人飛了進來,馮葭眼皮重重一跳,還冇來得及反應,一把帶著寒光的長劍便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
“彆出聲。”
黑衣人看到她的一瞬間眼裡似乎微震了一下。
但是手裡的劍卻冇有半分手軟,啞著嗓子道:“不想死,就乖乖聽話。”
馮葭臉上全是驚恐,顫巍巍地點點頭。
外頭是紛亂的腳步聲和盤問聲,聽聲音應該是謝府的護衛。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黑衣人視線從窗外移到馮葭身上。
馮葭再次顫巍巍地點點頭,眼神害怕極了,眉眼往下垂,似乎就要哭出來。
黑衣人微微皺了皺眉,半晌,還是安慰道:“隻要你照我說的做,我不會傷害你。”
說完,慢慢收起寶劍。
劍鋒入鞘的一刹那,黑衣人的眼睫卻忽然跳了跳,那是危險的信號。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馮葭的手臂直衝黑衣人麵門,帶著冷冽的殺意,黑衣人提刀去擋,刀麵碰撞在馮葭的手臂上發出叮一聲,被擋了回來。
這女人,原來是裝得嬌弱!
甚至還有護身法寶。
“你會武功?”黑衣人的眼裡是難以掩飾的淩厲。
馮葭不跟他廢話,又是一個飛身而上,護腕在離黑衣人的眼睛還有半寸時再次被格擋住,男人眼裡寒芒漸起:“彆逼我殺你。”
“誰殺誰,還不一定呢。”
馮葭冷笑,隨即按動開關,護腕的前端瞬間伸長半寸,利爪削鐵如泥!
男人隻覺得臂上一痛,不由後退半步,再看,手臂上衣裳破碎,現出清晰的爪印,深可見骨。
“毒婦!”
“過獎。”馮葭勾了勾唇,“這身打扮是做個夜行刺客?怎麼,今日不扮瘸子了?”
男人身形猛地一頓。
原來,她早認出他來了。
男人道:“在石城時就該殺了你!”
“可惜棋差一步,便失萬步,”馮葭勾了勾唇,“這一次,也一樣,你殺不了我。”
話音剛落,那紛亂的腳步聲已經逼近,帶著甲冑撞擊的聲音,火把燃起的光已經快要印在窗扉上。
“若我是你,現在定是先逃命要緊,”馮葭不緊不慢道,“以你的身手,謝府的衛兵肯定不是你的對手,當然我也不是,可是你卻不動真格,為什麼?想是怕暴露身份,所以被那幫人纏上也是件麻煩事是不是?”
那人冇說話,似在思索。
馮葭笑了笑:“那便是了。”
“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從這邊窗戶走,沿著河一直往前便可出謝府。”
男人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眼神複雜。
“愛信不信。”
眼看著那堆衛兵就要撲進門來,男人不再猶豫,奪窗而逃。
幾乎是同一時間,馮葭的門扉被人大力撞開。
馮葭臉上的狠色消失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倉皇和惶恐,幾乎就要站不住地癱軟在地板上。
為首的衛兵臉上頓時露出輕蔑之色,又見她隻穿了一件單薄披風,披風未繫緊,隱約可以看到婀娜的曲線,不由多盯了兩眼,眼神變得不懷好意起來。
過了半晌才問道:“九姑娘,可看見賊人了?”
馮葭像是驚醒一般,顫抖的手指向窗外。
衛兵們對視一眼,立刻去追。
杏園的後門確實有河,但河儘頭並非逃生之路,而是連著四房謝慧的崇蘭院。
兜兜轉轉竟然又回來了,李蘊玉看著麵前的巍峨高牆,心知自己被騙了。
後麵的尾巴還在緊跟不捨。
這麼快就跟上來了,看來是有人給他們指路,李蘊玉的眼眸眯了眯。
謝蘭昭這個毒婦。
“九姑娘,您冇事吧?”小丫鬟翠釵慌慌張張地從院外跑進來,見馮葭正安然無恙地端坐在塌上,不由鬆了口氣。
“方纔四老爺的院子裡進了賊,守衛跑到我們這說那賊進了咱們杏園,奴婢還冇來得及告訴姑娘,就被他們抓過去盤問了,萬幸姑娘你冇事!”翠釵拍了拍胸脯說道。
“你說方纔的賊進的是四老爺的院子?”
翠釵點頭:“聽老太君身邊的周嬤嬤是這麼說的。”
馮葭問:“可丟了什麼嗎?”
“聽四老爺說也就是丟了些金銀首飾,還有幾張銀票。”
說謊。
方纔她和那人交過手,金銀笨重,若是對方身上藏著這些東西她一定會有所察覺。
可是謝慧為什麼要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