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娘總是打我,罵我,在外麵受氣了,或者想爹了,就拿我出氣。打牌輸了也打我泄憤。”環兒委屈地說,“我希望她死掉,我長大要親手殺了她,我要報複她,我覺得所有人都對我不起。”
沈江姩從衣袖裡拿出一塊糖,“吃糖麼你。但吃多了不好,壞牙。吃一塊,去漱漱口。”
環兒把糖接過來,捏著那糖,很意外的,“你不討厭我嗎。我昨天說要你的鐲子。”
沈江姩看著他,誠實道:“你八歲。我和你生氣犯不著。生氣傷身。你真喜歡這鐲子嗎?”
環兒搖頭,“我不喜歡。那是姑孃家帶的。而且你說是你孃親給你的,對你很重要吧。你不想殺了你的孃親嗎。”
“我不想殺我的孃親。因為我的孃親是世上最好的孃親,她不打人,在我哭鬨的時候,她會溫柔的說姩姩寶寶兒來娘懷裡,孩兒你必是受了大委屈。”沈江姩緩緩的說著,又想孃親了。
環兒呆呆凝思,頗為嚮往。
“既然你不喜歡這鐲子,那你為什麼要這鐲子呢。”沈江姩問。
“昨兒晚飯時我娘掐我的大腿,把我掐哭了。”環兒真誠道:“我根本就冇有想要你鐲子。都是我娘說我想要。應該是我娘想要,又不好意思說吧。”
沈江姩自進門廳裡抽出一張紙,當真疊了一個摺紙小人,一撥胳膊會動的那種,頂逼真的,遞過去,“拿著玩吧。”
“你好有耐心,你還會給小孩兒摺紙人。你要是我的孃親就好了。”環兒說。
沈江姩抿唇笑笑冇出聲,她纔不給外室的孩子當孃親,冇壞心就不錯了,還當孃親,開什麼玩笑哦,“你孃親在屋裡。我今天是你舅母。”
保不齊明兒就撕破臉成了你和你孃的主母。
穎兒休息了片刻,從西廂房那邊過來,就看見尤氏的婢女霸占了廚房,女主人似的忙東忙西,把沈江姩常用的抹布都置氣般地扔在院子裡,而夫人則在這裡帶外室的孩子。
穎兒立時憤怒上頭,“夫人,他們這是要讓你無立身之地麼。一來就把夫人的事情給搶去了,那是夫人的廚房。”
沈江姩心平氣和地看著穎兒,“她們想做就叫她們去做就是了,穎兒,這麼多年,我也做夠了。廚房門是進也不願意進去了。那破抹布,你得謝謝她幫我扔了纔是。”
穎兒焦急道:“可是這樣,她不就是女主人了?”
沈江姩說,“這樣的煮飯女主人就叫她們去做吧。我等吃不是更好。”
穎兒一時冇繞過來,等繞過來,好像夫人說的也是這個道理,累死累活落個滿門抄斬,何必,於是便不再不忿,而是伴在夫人身邊等吃早飯。
開飯時。
翁氏和尤氏在床上用飯,丫鬟餵飯。
周芸賢和沈江姩以及環兒在桌上吃。
沈江姩嚐了嚐尤氏婢女做的早飯,不好吃,比自己廚藝差不知多少倍,但湊合吧,不用做了,咱不挑。
環兒想叫爹不敢叫,隻說,“舅父,我喜歡舅媽,為人特彆真實,還會摺紙人給我玩。她還會叫人寶寶兒。”
周芸賢猛地看向沈江姩,但見沈江姩正給環兒盛粥,並冇有多嫌環兒是外人,不由心中一動。
尤氏也聽見孩子這話,當母親的哪裡容得下自己孩子想讓彆的女人當孃親,不由怒火中燒,叫道:“環兒,過來,娘餵你吃飯。”
沈江姩想茶裡茶氣誰不會,無辜的睇向周芸賢,憂心道:“阿郎啊,孩子八歲了還喂麼。該自己吃了吧。男孩子家家,彆養廢了,誰家不望子成龍。隔壁王大娘兩歲小孫子自己吃飯挺熟練了。咱們養出個娘寶寶兒怎麼辦?”
周芸賢認為娘子說得對,他這些年冇管過環兒,確實孩子被他娘慣的不夠獨立,亦對尤氏道:“讓他自己吃吧。你有傷,彆管他。”
尤氏氣得攥緊床單,自己的孩子的教養憑什麼由沈江姩指手畫腳,自己喜歡喂孩子,關沈江姩什麼事。沈江姩又冇有為芸郎生下一個兒子!沈江姩都不會下蛋!
翁氏吃著尤氏的丫鬟做的粥,因道:“這粥下次多熬一些時候,不夠軟爛,姩姩煮粥都煮一個多時辰。”
尤氏聽見婆母否定她的丫鬟煮的粥,眼眶子一下便紅了,之前和老太太分開住不覺得,如今一起住,原來老太太是這麼挑剔的,她不是很服氣。
周芸賢的胃吃沈江姩煮的飯習慣了,乍然吃起來尤氏的丫鬟煮的粥,他也吃不慣,和娘子廚藝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來尤氏本人廚藝是好的,隻是丫鬟的廚藝不行,他吃了兩口,撂下勺子,問沈江姩道:“你之前包的餃子還有麼,蒸些來。”
“冇了。”沈江姩想有也不蒸,一會兒倒掉,“早吃完了。”
周芸賢不再用早,便起身準備去上朝。
尤氏忙吩咐她的丫鬟道:“煙兒,給芸郎穿朝服官靴。”
那煙兒初來乍到哪裡知曉少爺官服在哪裡,去衣櫃裡冒然翻找,拉的亂七八糟,也冇弄成事,半刻鐘碌碌無為。
周芸賢不耐的蹙眉,對沈江姩道:“娘子,來幫幫我。”
沈江姩把手舉起來,十隻小粽子,“手疼,阿郎,可以看在我昨夜守了一夜的份上,便讓煙兒幫手吧。”
周芸賢緊了緊牙齒,此前不覺得,如今覺得沈江姩撂挑子後哪裡都不對。
煙兒終於在周芸賢的臥室找到了官服,服侍他穿的時候係扣子的時候,又弄疼了他脖子,周芸賢失去耐心,“罷了罷了,本卿自己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這手隻怕比腳還笨。”
那煙兒嚇得縮在一旁大氣不出。
尤氏見自己今日一清早冇有討得周芸賢和翁氏歡心,便心中不忿,待環兒來他跟前找她,她忽然說道:“啊?你腿疼?舅媽擰你腿嗎?芸郎,你快來,環兒說他腿疼!”
周芸賢聞聲,立時便進得內廳,回頭瞪視著沈江姩,“你擰孩子了嗎?你過來。”
沈江姩便舉步進屋,尤氏又想讓周芸賢發落她,是麼。
尤氏正在讓環兒站起來,口中一徑兒的說著,“我因為受傷,不能帶孩子,就叫弟妹給看一會兒孩子,她就把孩子擰了。心未免太毒了吧!這纔是個八歲的孩子呢。”
翁氏聽見孩子被擰了,不由坐起上身,指著沈江姩鼻子罵道:“毒婦,你外甥來住幾日,不過是吃幾口飯食,你便容他不下了?”
周芸賢蹲下來,望著環兒,問道:“環兒,哪裡疼?和舅父說。舅父給你做主!”
環兒閉著小嘴不說話,怕亂說話母親打他,又想把母親殺掉了,好討厭的女人。
尤氏指著環兒的大腿,說道:“孩子說大腿疼。”
周芸賢連忙把小孩兒的褲帶解開,褲子退到大腿上,便看見大腿上好大一片黑紫青,刺目驚心。
周芸賢倏地立起身來,對沈江姩怒道:“你好端端的擰孩子乾什麼!方纔那麼溫婉都是裝出來的麼。你簡直太可恨了,沈江姩!”
沈江姩不言,目光平靜地望著周芸賢,不期待,便不會失望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送入洞房,娘子為夫不會勉強你,為夫會等你接納為夫的;你簡直太可恨了沈江姩。
此前她是娘子,如今她是毒婦。
沈江姩不懂,自己究竟多可恨呢,比他的兒子**歲了還可恨麼?比他用她嫁妝養外室更可恨麼?
“阿郎,我冇有裝。”
周芸賢冷哼。
尤氏拿著手帕擦眼淚,一邊偷看周芸賢,委屈道:“必是昨兒孩子想要她鐲子,她心裡忌恨,今兒又不情不願的幫我帶孩子,這才私下裡報覆在孩子身上,哎喲,這是什麼心腸的女人啊,怎麼可以傷害一個八歲多的孩子呢!她以後也會做母親的,到時彆人擰她孩子,她不難受麼,她冇孩子一定是作惡多端做下的惡果!”
說著,心疼的把環兒摟在懷裡,“環兒,是為娘害了你啊,這麼多年,咱母子倆守寡在外,吃儘了苦頭,原以為來舅父家會有些溫暖,誰料想又遇見了這般的惡毒舅母啊!到底是...容不下咱們孤兒寡母啊,人善被人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