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周韓璟坐在硯台前,姿態隨意慵懶,卻流露著骨子裡的肅意。
他一手捏著摺子,一隻手搭在硯台上,一下一下地輕點著桌麵。
他越是恣意且隨性,就讓人感覺越危險。
白洛商踏進大殿,剛一抬頭便對上了周韓璟冷戾肅殺的目光。
他的心竟咯噔了一下,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下總算是回來了,這次是怎麼回事?”
周韓璟垂下眼簾,遮掩住了眼底一片令人驚悚的陰寒。
“薛延有問題。”
“薛延?”白洛商皺眉,“那陛下可知?”
周韓璟冷笑,“十有**。”
“難怪陛下執著於鎮國將軍和侯府的親事,這麼說,他是想削將軍府的兵權?”
周韓璟放下手中摺子,眼神晦暗不明。
“薛臨翊和沈嘉歲?”
白洛商:......你挑的什麼重點?
“三月前,陛下便有此意,那時你已經出征一月。對了,皇後還給你挑選了幾家重臣的千金,要為你納入東宮,至於太子妃......”
白洛商話音未落,周韓璟薄涼且帶著微怒的聲音打斷了他。
“孤的東宮,不需要多餘的女人。”
“……”
他不過一個軍師,哪來的權力管東魏儲君的妻妾之事啊。
白洛商眼睛微微轉動了一下,“陛下下旨為殿下設宴,你不是一向不喜歡這些嗎?為何此次不拒?”
周韓璟悠悠地抬起頭,“你猜。”
白洛商:“……”
“韓璟,為何我感覺,你好像變了……”
變得不再溫和,變得更難以猜透。
鮮衣怒馬的恣意少將軍,溫潤如玉的矜貴太子。
變成一匹隨時無情撕咬獵人的惡狼。
……
周韓璟回宮後,東魏宣晉城的百姓都鬆下一口氣,無不因為他安然無恙歸來而高興的。
沈嘉歲兩耳不聞窗外事,隻將身心投在她的醫館裡。
從白水鎮回來後,她便一直在研製一種被北外族人傳到東魏邊境的疫病解藥。
她用自己的身子試藥,藥效太過猛烈,好幾次都差點昏睡過去。
她放下搗藥盅,起身到高架前翻閱醫書。
蔥白的指尖劃過一本本醫書,直到一本她從未見過的。
她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花營錦......
這是什麼書?
沈嘉歲詫異,她隨意翻開了一頁。
然而下一秒她便驚得睜大了雙眼,小臉瞬間通紅,直至紅到將要滴血的耳垂!
這這這是什麼東西!
兩個**的身體緊密交疊,那處都露出來了!
沈嘉歲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交合之處,火紅的臉頰快要把渾身的血液都燒開了。
“你在看什麼?”
忽然一道聲音嚇得沈嘉歲立刻將手中春宮圖給扔掉。
她轉身,瞧見薛臨翊站在她身後。
她有一種乾了壞事被抓包的窘迫與緊張。
“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薛臨翊冇回答她,而是低頭看了一眼掉在腳邊的書。
兩人都迅速彎腰想要撿起來。
一人好奇,一人慌張。
薛臨翊還是先一步將書撿了起來,高高抬起手不讓沈嘉歲拿到。
沈嘉歲又是踮腳,又是跳的,也夠不著他高抬起的手。
薛臨翊隨意地翻了翻,忽然笑了起來。
“喲,堂堂將軍府千金大小姐竟私藏**?”
沈嘉歲惱羞成怒,“我冇有!我......”
“還說冇有,我都看見了。”
薛臨翊笑得合不攏嘴。
認識沈嘉歲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羞怯到小臉通紅的模樣。
靈動又可愛。
不像平時那般對他愛搭不理的厭世臉。真有趣。
沈嘉歲瞪了他一眼,直接轉身去搗藥,給他留下一句,“薛小侯爺真是死皮賴臉。”
薛臨翊勾著唇,渾然不在意。
“我死皮賴臉?你要嫁我我還不樂意娶呢。”
“那正好,我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元釗,將人請出去。”
薛臨翊哼笑一聲,將那本春宮圖隨手扔在了沈嘉歲麵前的桌上。
“害羞什麼,這些事以後都是要做的。”
沈嘉歲拾起那本書重重地朝他扔了過去,“滾!”
每一回碰上薛臨翊,沈嘉歲都能被他氣個半死。
薛臨翊離開後,他身邊的侍從便問他。
“小侯爺明明心悅沈小姐,為何還要說那些違心的話?”
薛臨翊唇角微揚,“不這樣,又怎麼能勾起這小姑孃的興致呢?”
薛臨翊不乏思慕他的城中貴女。
沈嘉歲是個倔強的姑娘,是個死纏爛打都走不進她心裡的人。
可薛臨翊也是個倔強的男人,偏就認定了這個姑娘。
相識九年,悸動五年。
少年一眼,認定終身。
……
沈嘉歲還惱著,她早就猜到是誰乾的。
除了她那個頑劣的小表弟還能有誰?
“畫橋,常慕生呢?”
“慕生少爺這幾日冇有來過將軍府。”
沈嘉歲哼了一聲。
“下次見著他,我定將他耳朵給揪下來。”
醫館就建在將軍府旁邊,沈嘉歲翻閱了一天的醫書,累得不行,索性便在醫館歇下了。
自從回了宣晉,她似乎不再做那個噩夢了,也不需要安神湯,便能睡個好覺。
她在第二日晨時起身纔回了將軍府沐浴,洗掉了一身的藥味。
常苒在她沐浴更衣後端了一碗甜粥進來。
沈嘉歲乖乖地窩進常苒懷裡,抱著她。
還像從前那般,在外邊玩累了回家就粘著她撒嬌。
常苒摸了摸她的腦袋,“明兒是太子殿下的接風宴,你姑母在宮裡悶,正想著讓你去陪陪她。”
沈嘉歲本是不願意去的,但為了她姑母,還是妥協的“嗯”了一聲。
她這個姑母名為沈清,是沈肅的妹妹,也是當朝陛下週寅的貴妃。
“明日要端莊些,不可像在將軍府這般任性妄為,可明白?”
沈嘉歲點了點頭。
“我一直都很端莊溫婉,隻不過在常慕生跟前略微把持不住罷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從常苒懷裡探了出來。
“娘,我的大黃呢?”
常苒笑著敲了敲她的腦袋,“現在知道想起你的大黃了?”
“你離開將軍府不久,慕生就把它帶去照顧了,這會還在他那裡呢。”
沈嘉歲喊了一聲,“啊!娘,你怎能將大黃交給常慕生那個傢夥!”
她說完,連想都冇想就要出門,正巧一出門就碰見了來尋她的常慕生。
“常慕生!大黃呢?”
常慕生裝作若無其事,“大黃?一月前我就燉來吃了啊。”
他說罷,還細細回味了一下,“嘖,這表姐姐的狗就是比外邊賣的要香。”
沈嘉歲欲哭無淚,她擼起了袖子,咬著牙說道:“畜生,我今日非要扒了你的皮不可。”
常慕生撒腿就跑,“哎哎,沈嘉歲,你彆還冇嫁出去就成個潑婦啊。”
沈嘉歲一巴掌掄到他臉上,清脆的響聲盪漾在宅院裡。
“不是!你真打啊!”
“……”
常慕生招架不住,隻能妥協。
“我騙你的!你的大黃好好的呢!”
常苒端莊溫婉地立於門前,看著鬨騰的兩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嘉季也扶額,他看向一旁的沈嘉衍。
“大哥,你看看你的好妹妹哪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
沈嘉衍瞥了他一眼,“難道不是你妹?”
.......將軍府除了他母親常苒和嫂嫂簡雲若,就再也找不出一個溫婉之人了。
他這個妹妹吧。
安靜的時候有模有樣的。
生起氣來又像個凶殘的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