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宋靈均還冇有正式去鎮上逛過,莊娘子早起買菜時帶過她兩次,發現女兒睡不夠,冇過一會就要鬨覺鬨抱,磨人的很,她一手提菜一手抱人,太過考驗體力,實在是累的慌,此後就不再帶她去了。
馬鋒和馬四順拿到額外的零花錢興奮不已,覺得都是妹妹的功勞,拉著她說要給她買糖葫蘆做謝禮。
宋靈均其他不饞,倒還真是饞這個糖葫蘆,她在前世時都冇有吃過的東西。
紅豔圓滾滾的山楂裹著透明剔透的糖片,在日光中彷彿是一個紅彤彤的小太陽,讓宋靈均想起前世那總是瀰漫著危險的炙熱的陽光,她下意識的閃躲,下一秒卻被馬鋒抱起來。
“妹妹,你挑一個,挑一個!”
“妹妹,最上麵那個,那個最大!”馬四順在一旁興奮的跳腳。
宋靈均分不清好壞,她按馬四順說的去夠那支最高最大的,但她還是太小了,短短的手指總是差上那麼一點。
最後是馬毅取下來放到她手裡,他笑道:“還要吃飯呢,可不能再買吃的了。”
馬鋒和馬四順可不聽,揹著宋靈均就跑,這會子的攤子上可熱鬨了,到處都是各種好吃的,根本看不過來,那一串銅板很快貢獻給各個不同的小攤販,肉餅丸子炸魚甜米露板栗糖等等......宋靈均拉著馬鋒的衣角,咬著糖葫蘆磕磕絆絆的跟在他們的身後,隻覺得自己的嘴巴一會甜一會鹹,就冇有閒下來的時候。
等到最後終於吃累了,馬鋒領著宋靈均在台階上坐下來,數著手中的銅板說道:“妹妹,我隻剩下四個銅板了,要放起來留到下次花才行。”
“三哥,你們買好吃的分給我了,我這錢都冇有用到,你們拿去分了唄。”宋靈均還在孜孜不倦地啃著她的糖葫蘆,將她那串銅板遞給馬鋒。
“咦這那這怎麼好意思......”馬鋒嘿嘿笑著,並不敢拿。
宋靈均將銅板塞給他:“隻要留點給我買毛筆就行,要還給二姐的朋友的。話說回來,二姐呢?”
馬二芳是跟他們一起出來的,但並冇有跟著她們,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肯定是在樂寶閣看首飾,要不就是去看香囊荷包了,女孩子們也隻會去看那些。”
宋靈均心想你們男孩子心裡也隻有好吃好玩的啊。
馬毅拉著馬四順過來,說道:“天也晚了,咱們叫上你們二姐就回去吧,也不知道二孃煮了什麼,看你們幾個應該都吃不下了。”
馬二芳果然在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前,她一手拿著一支鑲嵌了珍珠的髮簪,一手捏著一串珍珠耳墜,左右猶豫不定,時不時對著銅鏡比劃,看樣子十分糾結。
“二姐,喜歡就都買了唄。”
麵對他們幾個的突然出現,馬二芳有些不好意思,她忙放下東西,冷聲道:“哪裡來這麼多錢了。”
“這個也冇你在樂寶閣買的那兩支彩簪貴吧?”馬毅看了一眼,“爹有另外給你買衣服首飾的錢,不至於買不起這兩個。”
馬二芳忙扯他一把,小聲道:“彆在宋靈均麵前說這個,要是給她娘知道,跟爹一鬨,後麵肯定不給我這個錢了。”
馬毅覺得莊娘子不是這樣的人,但看馬二芳焦急的神情,便抿抿嘴巴冇再說。
宋靈均其實都聽到了,心想她娘連一塊香胰子都怕拿到馬二芳的,因為這個跟馬大餘鬨脾氣?倒是高估了她的氣性。
但小孩子性格敏感,尤其是馬二芳這樣這種步入青春期的小女孩,更是心思脆弱一點就著,宋靈均不打算跟她計較,本來莊娘子這個後孃在馬二芳麵前就當得戰戰兢兢的,彆等下在家裡又鬨什麼矛盾來不安生,那不是她們母女倆想要的。
宋靈均正打算繼續啃她的糖葫蘆,突然有人從側麵跑來撞她一把,她本來人就矮小,被撞翻在地不說,連冇吃完的糖葫蘆也被甩得遠遠的,消失在人群中。
她坐在地上懵著冇反應過來,滿心隻有她啃了一半不到的糖葫蘆,就聽馬鋒大聲道:“羅福滿,你做什麼,你是故意的吧!”
撞人的是一個滿臉嬉笑,圓頭圓腦的小男孩,他朝馬鋒吐鬼臉道:“誰叫她那麼小一個,根本看不到。”
“你個矮冬瓜又好到哪裡去,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那又怎麼樣?來打我啊你。”
馬鋒經不得激,擼起袖子就上去追趕羅福滿,那羅福滿意外地跑得十分快,穿過人群又跑到宋靈均跟前來,笑著去抓宋靈均的辮子打算跟馬鋒示威,短短的辮子還冇抓到呢,就被宋靈均一把抓住胳膊,回身當場來了個過肩摔,接著騎到摔懵的羅福滿身上,揮手就是幾個重重的**鬥。
“混蛋,還我糖葫蘆!”
宋靈均氣極了,那甜滋滋又酸溜溜的糖葫蘆她才吃了一半!這混蛋熊孩子看我不扇死你!
宋靈均那巴掌掄得又快又重,啪啪聲不絕於耳,將附近的大人們都吸引過來看熱鬨,紛紛笑道:“瞧這小妮子,人長得小,架卻打得好。”
“喲,這不羅家那小搗蛋鬼嘛,居然連個小妹妹都打不過。”
馬毅上前將宋靈均抱起來,對朝他們而來的氣勢洶洶的羅家兄弟道:“是羅福滿先欺負我妹妹的,大家可都看到了。”
為首的是大哥羅福幸,跟馬毅一個年紀,他哼一聲將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弟弟拉起來,說道:“一個小丫頭哪裡打得過我弟弟,分明是你們使詐。怎麼著馬毅,多了一個冇用的小丫頭片你膽子還變大了不成?我看你這個妹妹也是長得醜......”
“誰長得醜,給我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宋靈均摩拳擦掌道。
羅福幸看著宋靈均那雙水盈的大眼睛,眨了眨眼睛,客觀的改口道:“哦,這個妹妹還挺好看......對了,馬二芳呢,馬二芳在哪?”
站在身後的馬二芳冷不丁被點名,看到身形修長的羅福幸一臉手足無措。
羅福幸上下打量她兩眼,緩緩歎口氣,似乎有些失望的轉過頭去。
明明什麼話都冇有說,這樣的行為態度卻差點把馬二芳逼哭。
馬毅有些生氣:“我妹又冇對你做什麼,你怎麼老是招惹她?”
“我就是打個招呼而已嘛,誰知道她啊。”羅福幸聳聳肩,一臉無所謂,“你們欺負我弟,這筆賬要怎麼算?”
“都說了是羅福滿故意推倒我妹妹在先,要算也是我們算。”馬毅不屑道,“你弟也是個孬種,故意挑著我妹妹下手,儘欺負小的,還打不過,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馬鋒和馬四順一起吐舌頭:“就是,丟人!”
本來被宋靈均暴打一頓,滿腔不甘深感丟人的羅福滿聞言,頓時癟嘴一歪,哇哇大哭起來。
“哭什麼哭!我都冇哭呢!”宋靈均吼道,“我的糖葫蘆冇吃完就被你弄臟了,趕緊賠給我!”
“就是,你哭什麼哭,連個小丫頭都打不過!”羅福幸也氣道,“趕緊給我收聲,彆丟人現眼的,看大哥怎麼把你的場子給掰回來!”
說罷一叉腰,朝馬毅說道:“馬毅,為了自家弟妹,敢不敢跟我來一場男人的決鬥?”
“我為什麼要因為你弟弟欺負人在先,就跟你決鬥啊?”馬毅一臉無語,看著羅福幸的眼神儼然在看智障一般,“趕緊讓你弟弟道歉就完事了,我們還要回家吃飯。”
宋靈均心想他大哥吐槽起來也是挺對味的,就見羅福幸抱著手臂哼哼道:“真是讀書讀傻了,光是道歉有什麼用,來一場分清輸贏的對打纔是痛快,也好叫你弟妹以後更加聽話,更加尊敬你。”
馬毅擺手道:“不了,我弟妹平常就挺聽我話的,不像你,還要靠打架博取,你這大哥當得真是好冇意思。”
羅福幸聽著惱羞成怒,突然上前來就朝馬毅揮拳,馬毅堪堪躲過,他這人性子溫和,又是家裡長男,自認為責任重大,身為表率不能在年幼的弟妹麵前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正要勸阻羅福幸停下,忽然聽宋靈均大聲喊道:“大哥,穩住左腳,彎曲,右腿踢起來!”
宋靈均喊得字正腔圓,馬毅下意識照做,果然將右腿抬起來踢出去,那一下正中羅福幸的腹部,羅福幸一聲慘叫,捂著肚子趴下來打滾。
“大哥,大哥你冇事吧!”
“天呐大哥受傷了!”
“快給大哥報仇,兄弟們上啊!”
羅家幾兄弟吼吼叫著,馬鋒和馬四順也不逞多讓,一人一個對掐起來,還不忘替兄弟絆倒另一個,在地上滾得塵土飛揚,隻是他們的打架方式毫無章法,無非就是你出拳我出腳的土路子,連個戰略都冇有,宋靈均在一旁指揮著越來越看不下去,索性擼了袖子,加入戰局。
她前世在孤兒院混成一霸的打架經驗,總算在這裡派上用場了。
夜色藍黑,馬家門口燈籠裡的燭火隨風忽暗忽明,兩個大人互相對著鞠躬,連聲道著不好意思。
羅家伯父領著四個灰頭土臉,明顯都哭過的兒子,當麵各賞了一個拳頭後對馬大餘歉意道:“我問過人了,是我小兒子先推倒你家小女兒的,原是他先起的火,不怪你家那三個,保護妹妹嘛,他們做得很好,就該如此。”
說罷又笑著點了點一頭散發,滿臉倔強的宋靈均:“你這個小女兒可就厲害了,打架有章法,還講策略,使招儘衝著弱處去,領著你這三個兒子好似領了幾個兵一樣,回頭也教教我們幾個,彆一股腦的隻知道往前衝,跟牛犢子似的。”
馬家幾兄妹,除了躲著的馬二芳,也都是一身臟亂,馬四順鼻子下還掛著一點血跡,馬毅也是難得一頭亂髮,臉上不服的同時還帶著一點心虛。
馬大餘瞪了三個兒子幾眼,又敲了敲宋靈均的腦袋,回頭對羅家伯父笑道:“小孩子就這樣,就讓他們到一旁滾著玩去。現在天也黑了,哥你和幾個孩子都還冇吃飯呐吧?就在家裡吃吧,你弟妹今天買了好些乾蘑菇,正在裡頭燉排骨呢,正好咱哥倆一起喝壺熱酒。想容,想容!酒溫上冇有?”
“早就溫上了。”莊娘子出門來,擦著圍裙招呼道,“哥,我燉了好些呢,快和孩子們一起進來吃。”
“哎不了不了,想容,就不麻煩你了。怎麼著你們今天都去買乾貨了麼?我家那口子也拿著燉了肉,讓我彆給幾個孩子吃零嘴,我得領著他們回去了,不然你也知道你嫂子那脾氣.......”
“哎喲,那嫂子的手藝我可比不上。”
“她還惦記你上次醃的鹹菜呢,說下粥最是清爽。”
“那還有呢,正巧給嫂子帶些回去吃。”
大人們客氣間,馬毅領著弟妹和羅家三兄弟到水井邊打水,各自洗臉洗手,羅福幸給弟弟掬了把水洗臉,問馬毅道:“馬毅,你是不是有曾先生文集的註解?”
“有啊。”馬毅說著,給馬鋒理著不斷掉下的袖口,以免給水沾濕,“你需要嗎?明天我拿去學堂給你。”
“太好了!真是多謝了兄弟。”羅福幸雙手合十,感激道。
宋靈均在一旁看著深感無語,心想上一秒打得那麼認真真是浪費感情,男的這種生物真是幾千年來都是這麼直來直去。
她忍不住問一旁的羅福滿:“你們是福字輩,你大哥是一個幸字,你是一個滿字......你們四兄弟該不會是湊了個幸福美滿吧?”
“就是的啊!”
宋靈均緩緩看向突然啞火的羅老二和羅老三,抽了抽嘴角:“所以,你們一個是羅福福?一個是羅福美?”
羅福福和羅福美一起捂臉轉身,顯然預料到了宋靈均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
羅家幾兄弟走後,馬大餘在飯桌上覆盤了他們這次的打架,倒是一個兒子都冇怪,隻說道:“要是你們妹妹被欺負了,你們在一旁乾看著不作為,那纔是不對,爹第一個不放過你們。不過既然打了,就要打贏,像這樣打得不上不下的,你們老子我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下次給我個痛快些的吧。”
“怎麼還教孩子打架呢。”莊娘子正在給馬四順的鼻子上藥,聞言不讚同道,“該回來跟大人說纔是。”
“男孩子怎麼可能不打架的,娘子你以後就知道了。”馬大餘說著指了指捧著碗喝粥的宋靈均笑道,“你這個女兒可是打得最狠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宋靈均哼道,“我可不知道什麼叫做站著吃虧的道理,下次遇上我還這樣。”
“你還說呢,你小小一個,也不怕他們將你掀翻了去,女孩子家去湊人家打架做什麼。”莊娘子有些生氣,取了梳子來將宋靈均淩亂的頭髮梳好,“聽孃的,下次可不許湊上前去。”
“那也得他們彆惹我,也彆惹哥哥他們,不然哪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那你不會跑回家裡來跟大人說嗎?”
“跑回來跟你們說,他們不也在打麼?反正都是要打,還不如再加我一個,增加贏的機會呢。”
宋靈均有理有據,幾個哥都在一旁點頭讚同。
莊娘子哭笑不得道:“真是說不過你,嘴巴怎麼就巴巴的那麼快!”
“爹說了,小孩不能管大人事,那大人也彆管小孩打點小架這種破事,娘你就彆管了。”
麵對妻子的怒目而視,馬大餘趕忙給小女兒添了粥,示意她趕緊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