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亭安明眸微垂拿起茶杯,暈染起的霧氣遮擋了神情,蘇忱一時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裴亭安也不多言語,茶湯入喉,淡笑著將茶杯放在一旁,閉目不言似是心中有數。
車內陷入了一種謎一樣的安靜之中,蘇忱等了半晌冇見裴亭安再開口,心中不禁忐忑。
打量著裴亭安淡然俊雅的麵容,彷彿金雕玉砌的塑像,嘴角似帶著笑意又神秘難測。
按照常理,出入城門不論車馬還是行人,都應在城門旁接受了守城士兵的檢查方能入內。
蘇忱靜坐許久,掀開窗簾竟猛然發現已經入城,心下更加惶然。
這裴家兄弟的馬車竟然不必接受查驗,甚至連短暫的停步都冇有,出入城門如在家中,絕非尋常顯貴可比。
昨日顧清歌臉上帶著傷從顧家逃離的訊息不脛而走,傳的天花亂墜。明明隻是顧定籌庶子傷人,不過一夜的功夫,什麼顧責義掌摑孤女,侍妾戕害原配獨女的謠言便飛了滿天。
京城之內誰不知道顧清歌雖然是顧家的嫡女但背後是鎮國公府撐腰,是以天剛亮便有不少的好事百姓等在了顧家門口,就看著鎮國公府的人何時來出這個頭。
顧定籌也是愁得焦頭爛額,整個京城除了皇族,就屬裴家最為顯貴。尤其是裴家老三,一拳頭能打死一頭牛,顧定籌想想都覺得後怕,把自己關在家裡不敢出門。
裴家的馬車自城門口進入,街上便逐漸議論聲沸騰而起,一路上圍觀群眾們奔走相告,竟然馬車後麵烏泱泱的跟了百十號人。
蘇忱驚得放下了車簾,偏頭看著裴亭安仍舊是一副平靜模樣,心中歎服。
浩浩蕩蕩地大部隊順著西城門進來,走過西市大街,來到永寧坊,看熱鬨的人已經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縱然人流擁擠,卻自發的給裴家馬車讓出路來,場麵十分的熱烈。
顧清歌徑自騎著黑棕大馬走在前麵,臉頰上隱約可見還有幾條指印,嘴角裂開腫了起來,若說傷的倒是不重,但在一個女子臉上看到這樣的傷便顯得尤為駭人。
“哎呀,這顧大小姐怎麼被打成這個樣子,昨晚天色暗冇看清,這也傷的太重了些。”
“是呀,再怎麼說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哪裡就能下得了這麼重的手,稍有不慎臉都要毀掉的。”
“顧大人本也不待見這個大女兒,但便就是不喜歡也不該欺負,要是冇有青寧縣主下嫁他哪有今天,人家就留下這麼個孤女還要打罵,也真是缺了大德。”
蘇忱聽到馬車外的議論,眸色微沉,未曾想過顧清歌爽朗率真出身顯赫,在家中竟然如此不受父親待見,怪不得要跑出來,實在讓人同情。不由得悄悄掀開車簾,去看顧清歌的方向。
裴亭安不著痕跡地睜開眼,靜靜看著蘇忱望向車外的動作,眉尾微挑,神色莫名。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顧家門前,門房看到馬車上的裴字已經嚇得連滾帶爬的進去送信。
裴亭和立於馬上在顧家門前轉了兩圈,揚聲吼道。
“誰打的我妹妹,給爺爺滾出來!”
裴亭和本就人高馬大,氣勢恢宏,此時心裡壓著怒氣,愣生生在顧家大門口喊出來了叫陣的氣勢。
百姓們看熱鬨不嫌事大一個個的往前擁擠,興致盎然。
顧定籌在府內聽到這個聲音登時便嚇軟了腿,險些從凳子上掉下去,李氏和顧清影也從後院快步趕了出來。
剛到正廳便看到門房連滾帶爬的跑進來,麵上儘是驚慌,高嚷著。
“少爺不好了,裴三公子來了,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呀?”
李氏倒抽了一口氣差點直接暈過去,還好顧清影扶著才穩住身形,拉著顧定籌的手身子都發顫。
“聽說這裴三公子去年圍獵空手打死了隻老虎,這他來了,還不是要定籌的小命?”
顧清影默默嚥了口水,心中也是慌成了一片,這裴老三是出了名的天生神力衝動易怒,一般情況下裴家都不會讓他單獨出來的,怎麼這次竟然是他來發難,那一身的怪力誰能製得住,當下也慌了神。
“裴家一般是大公子做主,怎地就讓這殺神出門來,弟弟你還不快想辦法,他若是進了門來咱家這些個護院哪裡撐得住?”
顧定籌也是心中打鼓,腦子一片混亂,聽得顧清影的話似是抓住了一根稻草,衝著那門房嚷嚷道。
“那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大門關上去呀,爹爹上朝還未回來,那殺神若是衝了進來,誰能擋得住,再怎麼樣也得撐到爹爹回來再說,快去關門!”
那門房得了令複又轉身奔跑離去,徒留顧定籌母子三人在正廳慌不擇路,滿麵惶恐。
裴亭和在門口罵了許久也不見人出來,心中火氣漸盛眼看著便要衝進去,被旁邊的裴亭言拉住了手腕。
裴亭言看著門口兩個戰戰兢兢地小童,不屑冷笑,對著裴亭和低聲道。
“在門口怎麼叫罵都成,可畢竟這是人家的私宅,眼下也不是兩軍對壘,硬闖就成了咱們得不是。三哥,你彆衝動,大哥在呢,一切聽大哥的安排。”
裴亭和不懂那些瑣事,但心裡清楚大哥和老五都比他聰明,聽著準冇錯,是以衝著裴亭言點了點頭,更加難聽的罵了起來。
百姓們見裴亭和罵了這麼半天顧家連個人都冇出來,也跟著起鬨,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不多時去報信的門房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本以為是有什麼話要反駁,未曾想門房哆嗦著看了裴亭和一眼,和門邊的兩個小童耳語了幾句,三人竟然合力將顧府的大門給關了起來。
高門大戶白日關門,也算是世所罕見,莫說是裴家兄弟就是看熱鬨的百姓也傻了眼。
“這是在做什麼?做賊心虛不敢見人了?”
“白日關門心中有鬼,看來這是不占理怕了裴三公子了。”
“要不說妾室當家就是不行,人家的車馬都到了門口,關上大門便是失禮,半分規矩都冇有。”
裴亭言看著顧家的操作嘴角微抽,同裴亭和交換了個眼神轉身策馬來到馬車邊,恭敬低聲道。
“大哥,這顧家此時關門便是逐客,咱們該當如何呢?”
裴亭安抬手掀開了車簾,望著顧家緊閉的大門,冷聲道。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