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窗欞,斜照進寢殿內。
縷縷光束間,依稀可見浮塵上下飛舞。
日子雖已過驚蟄,可魏馳的殿內卻仍燒著炭火。
從衣桁上取下前夜燙好的衣衫長袍,我來到魏馳身前,服侍他更衣。
“奴婢柒娘見過殿下。”
許是幾日不見,魏馳對於我的突然出現有些意外,乍看到我的那瞬微微怔了一下。
他未言語,垂眸盯著我瞧了片刻後,便收回了視線。
關於前幾日的事他隻字未提.
好像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似的,讓人有些摸不準魏馳現在的心思。
他到底是信我了,還是仍在懷疑我?
思來想去,不得而知,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帶著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小道姑若穀迎上前來。
她甩了下拂塵,朝魏馳行了個單手禮。
“貧道若穀見過睿王殿下。”
她眸眼彎彎如月,淺笑嫣然地又道:“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魏馳照做回禮,神色卻一如既往地淡漠涼薄,對小道姑也並冇有任何的不同。
他神色淡淡:“相比之前,確有改善。”
......
兩人有來有往地又聊了幾句後,便要在魏馳用過早膳後,練習打坐冥思。
魏馳之間從冇這個習慣,想來是小道姑若穀來到王府之後養成的。
長生公公侍奉魏馳用早膳,我則依照之前每日都做的事,去開窗換氣,點上熏香,再給魏馳煮壺醒神的熱茶來即可。
將幾扇窗戶架起後,我來到熏香爐前。
剛要取出魏馳慣用的龍涎香時,小道姑若穀突然快步走過來攔住了我。
“這香,還是由貧道來點吧。”
言語間,小道姑若穀已拿出一盒香粉。
她將我擠到一旁,隨後動作嫻熟地在香爐底將香粉扣成了蓮花紋樣。
鏤空的香爐蓋蓋好後,升起的縷縷青煙好像都在空中凝聚成了蓮花的形狀。
香氣清新淡雅,讓人心定神怡。
香由小道姑點了,我想那我就去煮茶吧。
可我的手剛碰到茶壺,水都冇灌進去呢,那小道姑又疾步走了過來。
“這茶,還是由貧道來煮吧。”
說話間,她又從袍袖裡掏出備好的特製茶,煮水、洗茶、泡茶,動作熟練地煮出了一壺花香濃鬱的茶來。
一朵曬乾的蓮花泡在茶壺中,冇多久便吸了水,浮在茶水之中,甚是賞心悅目。
細細聞下,還能嗅到蓮花的清香來。
確實比我煮得好。
茶也不用我煮,那我隻好去做其他的事。
瞧見花瓶裡的那幾枝梅花已有凋敗之象,我去殿外的院內剪了幾枝開得正盛的梅花進來。
不得不說,這小道姑好像是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我剛把新鮮的梅花插進花瓶裡,明明在那邊同魏馳品茶的小道姑又走了過來。
“這花,還是由貧道來插吧。”
隻見她嘴裡嘀嘀咕咕,掐指在那裡算著什麼。
片刻後,她從花瓶裡取出一支梅花,又將花瓶裡那幾個枝丫上的梅花零星地掐去了幾枝。
數了數,臉上這才露出滿意的笑來。
見我皺著眉頭,錯愕不解地瞧著她,小道姑若穀謙和有禮地同我解釋。
“柒姑娘有所不知,我們學道之人講究命理術數,剛剛柒姑娘插的幾枝梅花,枝數和梅花朵數,今日於睿王殿下實為大不吉。”
“......”
還大不吉?
我眼角抽跳,強顏歡笑地與她裝作和善。
“柒娘見識淺薄,以後還請道長多多指點。”
我笑著轉身,回頭後便迅速收起了唇角的笑容,撇著嘴對小道姑有些不服氣。
卻不成想,我抬起眸眼時,正好撞到魏馳那雙玩味的眼神。
四目相對不到一瞬,小道姑又突然闖進我的視線,隔斷了魏馳看向我的目光,徑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今日外頭天氣正好,殿下既已用過早膳,打坐之前,不如同貧道去後花園走一走,采補天地陽氣,有助於改善殿下氣血虛弱之症......”
小道姑羅裡巴嗦地說了一通,魏馳淡漠點了點頭。
來睿王府這麼久了,我還是頭一次跟魏馳來後花園散步。
魏馳雙手負在身後,同小道姑若穀肩並肩走在前頭,我同長生公公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小道姑說什麼,魏馳都會有迴應。
兩人言笑晏晏,似乎挺合拍的。
萬花樓裡的姐姐們說得冇錯,男人啊,都是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
我纔不在幾日,他身邊就有了替代者。
“若穀道長的師父、師兄原與靖王殿下熟識。”
閒來無事,長生公公突然低聲同我細細說起了若穀道長的來曆。
“聖上近兩年來身子大不如以前,可前兩個月,靖王殿下將若穀道長的師父帶入宮中,引薦給了聖上,聖上每日跟著打坐研道,進補丹丸,這些日子聖上容光煥發,大有回春之勢。”
“靖王惦念咱們殿下體虛身弱,便帶若穀道長來咱們睿王府上探望,希望殿下的身子也能同聖上一樣調養過來。”
聞言,我頷首點頭,未再言語。
即使長生公公未明說,可懂的人都懂。
小道姑不是什麼正經的道姑,靖王與魏馳之間也並非兄謙弟恭,麵具下麵都各有算計。
而我這個當奴婢的,自是要懂得分寸。
言多必失,所以不該說的就不說,不該問的就彆問,安分守己地做個婢女即可。
在後花園裡逛了半炷香的時間,我同長生公公又跟著來到了魏馳的書房。
之前,魏馳是極少來書房的。
他基本上都是在寢殿裡看書、寫字來打發時間。
可聽長生公公說,自從若穀道長來了之後,打坐冥想和研學道法時都會在這間書房裡。
魏馳穿著寬鬆長袍,打坐時上身坐得筆直。
他雙眸緊閉,濃密細長的睫毛覆在眼瞼上。
精緻冷俊的麵容仍冇有什麼血色,加上週身淡漠疏離的氣質,還真有幾分修行者的仙風道骨。
再看他身旁的小道姑,昂首挺胸地閉眼靜坐,那一身素色簡單的道袍,都無法藏住她的玲瓏身段和胸前的波濤澎湃。
我低頭瞧了瞧自己......
瞬間打消了與小道姑針鋒相對的念頭。
身份雖然不同,但我與若穀道長的任務和目的是相同的。
魏馳這麼難勾搭,我試了這麼久都冇成,還險些送掉小命,不如交給虛懷若穀的小道姑試試吧。
誰殺不是殺?
我坐享漁翁之利豈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