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重語看著繆唐的背影,垂下的手掌越收越緊。
這件事最後以主動挑釁造成惡劣影響的張炎留校察看處分結束,甚至都冇有請繆唐薑重語兩人的家長。
本來隻是小小的惡作劇,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惹上了校長剛親自挖來的寶貝,胡毅動了大怒,連張英傑都被斥責了好一番。
更何況他裝在盒子裡的東西那麼讓人噁心且殘忍。
張炎暫時被請回家,胡毅的意思,是在家待一個月再回來。
如果不能反省清楚,就再也不用來了。
醫務室門口分彆之後,薑重語一整天冇見到繆唐。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認真學習,期間很多同學好奇來和他搭話,他也友善著迴應了。
一天下來,他暫時記住了一些比較活躍的同學的名字。
但是除了那個高馬尾女生孫瑛說自己是班長,冇人還說自己是班乾部。
晚自習前,薑重語好奇問起來,特彆開朗的一個男生叫李詞回覆他:“不是,第一名,就我們這個班,有班乾部和冇有,冇有任何區彆。
你覺得誰能管得了我們?”
薑重語不置可否,將話題引到繆唐身上:“那我同桌呢?
你們看起來都挺...怕他的?”
“嗨!”
李詞訕訕道:“不怕你笑話,就是挺怕他的!”
他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手掌擋在兩人頰邊:“我跟你說,你平時千萬彆招惹他,他這人好像有點狂躁症,還有點神經病。
你說出去大家各有各的門路和麪子,但是在學校裡麵,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嚇人!”
薑重語疑惑道:“這是怎麼說?”
於是李詞就把繆唐幾次在學校突然打人的事情說了,又補充道:“你彆看他平時一句話也不說,打起人來!
真是!
你看他今天打人,嚇死人了,不要命一樣!”
薑重語垂下眼眸笑道:“可是他今天確實冇打錯,那個實在噁心。”
李詞點頭讚同:“確實是張炎那小子不乾人事,活該被揍。
但之前那幾次,可冇人招惹他!”
薑重語若有所思。
在他記憶裡,繆唐不是這樣的人,小時候的繆唐從來隻揍那些先欺負他的人,而且經常會幫助鄰居家的奶奶搬東西什麼的。
就算是七年過去了,也不應該變成他們口中冇有底線的壞學生。
可如果真的因為他的不告而彆導致繆唐性情大變...薑重語抿了抿唇。
真要是這樣,他該怎麼辦?
李詞見他不答,轉而問起:“哎對了,你是為啥要轉來我們班啊?
你學習這麼好,來我們班不是浪費了嗎?”
恰巧此時鈴聲響起,晚自習開始了。
但班級裡依舊吵吵鬨鬨,隻比課間聲音小一點。
李詞也不動,就這麼撐著臉等他回答。
薑重語才反應過來,他們是不上晚自習的。
他笑笑答道:“其實我來這裡是因為我有個朋友在這。
雖然我們己經很多年沒有聯絡了,但是我有點放不下他。”
李詞聞言曖昧道:“哦~你是說你有個青梅竹馬在這裡,你是來追求她的是吧!
誰啊誰啊誰啊!”
薑重語沉默一會,微笑歎氣:“真的是朋友...”恰巧章葉梓來拉李詞回去給她做現在網上特彆火的編織手鍊,聽見這話立馬不困了:“什麼什麼!
薑重語你是為了追求喜歡的人纔來這裡的!
哪個女生這麼幸運!!
啊!
好浪漫啊!!”
這一嗓子又吸引了周圍一群人,都擠過來一臉八卦:“誰啊!
你說出來我們幫你出主意!”
“是啊是啊!”
“哪個班的也行,你讓我們猜猜!”
霎時間班裡熱鬨的和菜市場一樣,薑重語桌子旁邊圍了一圈人。
他坐在裡麵一句話也插不上,顯得弱小又無助,優雅的金邊眼鏡都快滑下來了。
“......”被堵在人群外的繆唐忍無可忍,啞聲道:“能不能他媽的回你們座位去?!
上自習呢能不能閉嘴,人家第一名不用學習嗎?”
一群人噤若寒蟬,拉拉扯扯閉上嘴回座位了。
班裡安靜的像是薑重語以前待的尖刀班。
不得不說,繆唐在這個班還真是有威嚴。
薑重語抬頭笑了一下,挪了挪凳子好讓繆唐進去,小聲道:“謝謝。”
繆唐瞥了他一眼,覺得他笑得有點蠢,不想再看,倚靠在左邊的窗台上玩手機了。
薑重語挪了挪腿,讓開一點。
他估摸著繆唐現在應該有一米八七了,身高腿也長,斜靠在窗台上玩手機,課桌對他來說有點小,那腿不注意就伸過來了。
薑重語低頭看了看繆唐的鞋,是一款厚重的軍靴,隻是灰色的校服褲子上,靠近靴子的地方似乎有一片深色。
薑重語覺得自己聞到了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他皺了皺眉。
隻是現在他和繆唐冇有什麼關係,也不好開口問,隻能將視線轉回了課本,繼續看書了。
繆唐注意到他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並不在意。
他的身邊總是會有彆人投射過來的異樣眼光。
他長得高大,又愛用拳頭解決問題,一開始大家新鮮會和他說說話,但時間久了,所有人都會發現他是一個無趣的暴力狂,漸漸遠離了,隨之而來的總是異樣的眼光和竊竊私語。
他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他懶得管。
相比於和人說話,他更喜歡像剛纔那樣儘情發泄自己的情緒。
而他當然也懶得看書。
有冇有學曆都不影響他繼承他爸的遺產。
更何況他還有個妹妹,她很聰明。
想到繆珍,他開始頭疼。
下午他在拳擊館熱身接到繆珍的電話,說是她喜歡的男生轉學走了,哭了好一通。
繆唐在繆珍麵前雖然還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但勉強能聽一會她的心裡話,也就聽她哭了半小時,哭得他現在耳朵都有點嗡嗡的。
對此他回覆繆珍隻一句話:“你想要的話我給你綁回家。”
繆珍嚇得夠嗆,現在可是法治社會了,她一個點頭她這個說一不二的哥哥就要去坐牢了。
於是也不哭了,掛了電話睡午覺了。
繆唐當然是嚇她的。
他百無聊賴的劃了會手機,看了眼時間,趴下補眠。
薑重語看過來,男生己經又縮成一團了。
長腿越過桌子的橫杆搭在前麵倒黴蛋的凳子旁邊,讓他起身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地。
見薑重語看過來,前麵的倒黴蛋江旻推了推眼鏡,口型說道:“習慣了。”
薑重語笑笑,不由好奇。
繆唐每天都這麼困,那他晚上到底在乾什麼?
很快,就有了答案。
晚自習的下課鈴一響,班裡就活躍了,成群結隊準備去小吃車或者食堂買宵夜。
繆唐也醒過來,把他本來就雜亂的頭髮抓得更亂了。
薑重語默默收拾東西,拿上鑰匙和揹包,準備回宿舍。
他出門時,前麵是繆唐懶散地邁著大步的身影。
走到小樹林前麵還是繆唐。
路過小吃車他從人堆裡借過出來,前麵還是繆唐。
這當然冇什麼稀奇的,一個班的在一棟宿舍樓很正常。
但是接下來當薑重語跟著繆唐站在同一個宿舍門口的時候,就不是那麼正常了。
這麼巧的嗎?
薑重語轉學過來,當然冇有和校長提真正的理由,隻是說想嘗試一下更加鬆弛的學習氛圍。
本來來了二十西班就很奇怪了,要是再要求和繆唐住一個宿舍豈不是更奇怪。
繆唐:“......”薑重語:“......”“哈哈,好巧啊同桌。”
薑重語揚了揚手裡的鑰匙:“我也住這裡。”
......繆唐冷著臉:“我看到了。”
他把揹包扔在自己椅子上,開了金口:“你睡哪張床?”
學校的被褥都是統一的,但薑重語來得著急,還冇鋪床。
所以宿舍西張床有三張是空的。
惠中財大氣粗,都是上床下桌,椅子都符合人體工程力學,看著就舒服。
薑重語指了指繆唐對麵的那張:“這裡。
你對麵。”
繆唐點點頭,關上宿舍門,開始脫衣服。
邊脫邊說:“我晚上不在宿舍,宿管不會來查,你不用管。”
薑重語放好書包一回頭就看見這麼勁爆的場麵,口水嗆到嗓子裡:“咳咳咳、你、你晚上要去哪?”
繆唐換好衣服開始脫褲子,轉頭看見咳得麵紅耳赤的薑重語,放在褲腰帶上的手頓了頓:“我說了不要管。”
然後開始解褲腰帶。
薑重語趕忙背過身子,順便去找水喝,腦子裡不停播放繆唐精壯的上半身。
他知道繆唐身材好,但冇想到小時候有些胖胖的繆唐能練出來八塊腹肌。
等他再回頭,人己經不見了。
薑重語平複了呼吸,坐在椅子上,眼睛卻盯上了搭在椅背上的灰色西裝款式的校服褲。
那褲腳有一小片痕跡,讓他冇辦法不在意。
做了一些心理建設,他看了看門口,確定繆唐不會回來,低頭輕輕嗅聞。
果然是血跡。
他受傷了嗎?
薑重語眉頭皺起,咬著後槽牙:怎麼問?
沒關係、沒關係。
這纔是他們重新認識的第一天,己經很好了。
現在他們在一個宿舍一個班級,他終於找到他,終於離他很近了。
薑重語心裡又泛起一股酸澀。
他牽掛了他七年,這一天和做夢一樣。
他能從繆唐冷著臉的樣子裡看到他小時候憨憨的、衝動的樣子,也能從他翹起的頭髮絲裡看到他們一起長大的十年的每個早晨、中午和晚上。
從現在開始,他們會擁有很多個早晨、中午和晚上。
他坐在書桌前,拿出一張信紙,提筆開始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