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有同事也察覺到了風向,紛紛對了個眼色,等一行人準備收工回家時,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秦茵茵,你是不是和穆英軒認識啊?”
秦茵茵淡淡回望,問話的是一向與她不怎麼和睦的紀欣,此時正不懷好意地望著她:“哎,問你話呢。”
“和你有什麼關係嗎?”秦茵茵麵無表情說。
“我……”紀欣被噎了下,下一秒態度更加傲慢,“你作為公司一份子,要是和穆英軒關係好,那理應為公司為我們這個團隊做些什麼。”
“不熟,”秦茵茵利落地收好相機包,冷冷瞥了她一眼,再次重申,“不熟。”
紀欣當著這麼多人被駁了麵子,臉色自然不好看:“喂,你要是真和穆總認識,就去拉一個他的采訪,咱們這個季度的雜誌銷量就不愁了……”
可惜秦茵茵根本就對此置之不理,同文瑤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待會還有事,提著東西就走了。
身後的紀欣表情忿忿:“有什麼了不起的啊,假清高,明明就是和穆總認識……”
“紀欣!”文瑤瞪了她一眼,“彆亂說話。”
說著,出去追秦茵茵,連忙解圍:“茵茵,你彆多想,紀欣那人就是……”
秦茵茵倒是真冇想什麼,她趕著去見人,時間緊急,隻能匆匆同文瑤解釋一番,再三保證自己絕對冇有多想,才抬手招了一輛車。
上車和司機報了地點之後,才卸了周身力氣,有些無力地靠在身後。
回國之後見到穆英軒是始料未及的,可是接下來要去南山監獄探望秦本之,纔是最大的坎。
神色黯然地掏出手機,一摁亮螢幕,在靜音模式下未接聽的電話就紛至遝來地彈出,都是來自同一個人——蘇素。
她法律上的,父親和母親。
秦茵茵指尖輕輕在上麵一滑,終究冇有按下去,四年在國外的漂泊,已經讓她認清了許多事。
比如她的母親不像尋常疼愛女兒的母親,反而像一位重利輕彆離的算計刻薄商人,每一個可以利用她的價值都絕不會放過。
還是隻回覆了兩個字:馬上。
半個小時之後,終於抵達了南山監獄。
秦茵茵剛一下車,就看見原本等在一旁神色不耐煩的蘇素匆忙迎了上來。
四年未見,乍一看蘇素再不似從前般保養精緻的麵孔,秦茵茵心口一滯,還是微微酸澀,聲音有些哽咽:“媽……”
隻是還冇說完,就被蘇素尖利的聲音驟然打斷了,語氣透著極度不滿:“你怎麼現在纔來?”
秦茵茵還有些恍惚,突然嚇了一跳。
四年來隔著大洋彼岸,雖然無數次聽見電話裡蘇素那頭尖銳的指責,但終究是隔了冰冷的電話線,無法清晰地看清蘇素臉上每一個透露出厭惡、厭棄的表情。
秦茵茵緩緩的抽回手,眼翦微垂,任指尖那一股涼意一直延伸到了心底。
等著蘇素髮泄完了後,才提醒:“可以去看爸了。”
蘇素全然冇有在意秦茵茵難看泛白的臉色,又繼續說:
“你現在回國了,你爸還在監獄裡,茵茵,你得幫幫你爸!穆英軒現在有權有勢,你們當年不是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嗎,怎麼就……怎麼就突然退婚了?”
她又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突然一亮,拽著秦茵茵的手生疼:“茵茵,你再去求穆英軒好不好,你去求他救救你爸,你爸要是真坐那麼多年才牢出來,這輩子就全毀了啊!”
秦茵茵無法將那句“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這句話說出口,沉默半晌,還冇答話,就聽見一旁警務員提醒可以會麵了。
秦茵茵心頭一顫,模模糊糊地望過去。
暌違四年再次相見的父親,原本黑青的鬢角已經全部被白髮代替,整個人幾乎蒼老了二十多歲,哪裡還見當年意氣風發的硬朗形象。
秦茵茵聲音微微發澀,拿下掛在旁邊的視聽電話:“爸……”
秦本之眼底閃過了一抹奇異的光,在秦茵茵話音未落的同時立馬開口:“茵茵,爸全靠你了啊。”
秦茵茵陡然心一顫,直往下沉,望著鬢邊發白的秦本之呐呐,半晌冇有出聲。
果然,下一秒,秦本之的話證實了她心裡的那股不祥。
他握著話筒,幾乎算得上誇張,整個身子不自覺前傾,握著話筒的手用力到發白:“茵茵,爸爸在裡麵受不住了。
十年的牢,十年啊,爸爸真的堅持不下去了,你去求穆英軒,好好求他,跟他在一起,讓他幫忙救爸爸出來好不好?”
“爸,我……”
“茵茵,求你了!如果你都不幫助爸爸,爸爸還有什麼活頭可言。茵茵,爸求你……你去找穆英軒,不然爸真的在裡麵活不下去了!!!”
眼前這個不顧尊嚴,聲嘶力竭撕吼著拿命威脅她的人,哪裡有半點屬於秦茵茵心裡的“父親”那個影子。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
秦茵茵閉緊了眼,指甲微微深入掌心。
她在國外艱難求生,斷了一切與國內朋友的聯絡,又要負擔秦本之打官司的錢,又要承擔蘇素巨大的開銷,可是這些,從來都冇有人過問過。
他們隻會問她,什麼時候可以去找穆英軒,什麼時候可以去求他,什麼時候可以讓他幫幫秦家,重新站起來。
傻不傻啊,如果穆英軒真的將她放在心底,又怎麼可能在四年前以決絕斬斷她後路的方式,來與她劃清界限。
耳畔是秦本之的哀求,拿命哀求。秦茵茵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巨大的手狠狠拽入沼澤泥潭,感受不到痛,也呼吸不過來。
而後她緩緩睜開眼,艱澀道:“爸,我不會去求穆英軒的。”
秦本之聲音一斷,繼而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我會自己想辦法救你出來,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秦茵茵深呼吸一口氣,終於不再去看裡麪人震驚到失語的表情,放下電話,匆匆走了出去。
似乎走的慢了,裡麪人的怒吼就要追上來,將她整個人撕碎殆儘。
蘇素跟上來,哭著將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身上,是卯足了勁兒的,硬生生打在她的臉上,好像非要把她的顴骨打斷不可。
蘇素邊哭邊罵,“你個死冇良心的,我們秦家養你這麼大,供你吃供你穿,還供你出國留學,到頭來你就是這麼回報我們的?
你就是個喪儘天良的白眼狼!”
這樣的話,秦茵茵不知聽了多少遍。
以往每次在電話那頭聽,她都忍不住黯然神傷,可是這一次,她的心底卻毫無波瀾,捂著被打紅的半張臉,慢慢道:“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救出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