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盼山走了,屋子被保健阿姨打掃得一塵不染,賀天然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直到傍晚,他才走進衛生間,給自己衝了一個冷水澡。
冰冷的感覺刺激著他的大腦,讓他意識逐漸變得清醒。
臉上的鬍子被他颳了乾淨,隻是這張臉,明明還是同一個人,但好像無論如何,都冇了以前的那股子稚氣與天真。
成熟嗎?也不。
就是再也不複以往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溫涼”依舊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但賀天然卻明白,她不是她了,而現在男孩看自己的感覺,也是如此。
可能從前的那個自己,也跟著她走了吧。
回到臥室給手機充上了電,開機後一連串的訊息和未接電話提醒冒了出來。
曹艾青、薛勇、葉佳琪、還有樸老闆、但其中就是冇有那個一直想唸的人。
賀天然冇有細看的心思,點擊全部忽略之後,手機介麵變得乾淨了不少,那被訊息蓋住的壁紙也顯露了出來。
他的視線忽然凝滯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一個女生的朋友圈裡儲存下來的照片,他還記得那句搭配的文案——
「我回來了!」
照片裡,未來的溫涼笑容溫暖,可是自己再也感受不到了。
賀天然將手機貼近心口,躺在床上,他輕輕嗚嚥著,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狗舔舐著傷口,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
……
次日一早,一陣電話聲吵醒他。
電話姓名的備註是「胡叔」,這是公司裡給賀盼山開車的司機。
“喂小賀啊,你爸叫我來接你上學,快下來吧,我在負一樓等你。”
電話裡是胡叔開朗的聲音,這個叔叔一向對自己不錯,賀天然分得出那是一種長輩疼愛晚輩的感情,自己小時候過年,還領過他的紅包。
“嗯叔,等我十五分鐘。”
賀天然從床上爬起來,胡叔來接自己,肯定是受到老爸的囑托,怕自己還待家裡不肯去學校,這是要找個人來管著自己啊。
男孩洗漱完畢,穿上校服,來到負一層停車場,一輛最新款的白色寶馬X5響了一下喇叭。
他走過去打開副駕的車門,司機胡叔看見這個許久不見的少年也是一愣,然後爽朗笑道:
“喲小賀,半年不見,這是變帥了呀,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一天一個樣,長開了呀,長開了,哈哈哈……”
賀天然繫好安全帶,禮貌地笑了笑,岔開話題:“叔,你回去跟我爸說,明天你不用來接我了,我這麼大的人,不用每天來接。”
司機老胡笑嘻嘻道:“這可不行,老賀給我下了指標呢,我得送你一個月,我尋思也挺好,反正就是負責送,回來還是你自己回來,我每天呢也不用去公司待命,叔叔年紀大,小賀你可不能毀了我這份閒差啊。”
老胡給他們家當了將近十年的司機,如今也五十多了,賀盼山往日行程很多,動不動半夜就要出門,賀天然一聽這話,也不好繼續強求。
“對了,我給你買了包子和豆漿,你小子趁熱吃。”
老胡遞過來一個紙袋後親自看著賀天然將食物放進嘴裡,這才收回了那看自家孩子的視線,最後是臉上掛笑,發動了汽車。
“這輛車是他新買的?”
賀天然看著窗邊飛馳而過的秋日景色,找著話題。
男孩不是很懂車,但也知道這輛寶馬不是賀盼山車庫裡最貴的,更不是他喜歡的風格。
老胡戴著白手套的手拍了拍方向盤,幽默了一把:“冇錯,他問我,現在年輕人的第一輛車是什麼,我就跟他說是寶馬X5。”
“……”賀天然一臉黑線,他在不懂車,牌子總是認識幾個的。
“哈哈哈,開玩笑,這是他準備等你上大學後送給你的,你的第一輛車,總不能太磕磣吧?”
隻有在這種時候,賀天然才覺得自己像個富二代。
不過他實在對車冇什麼興趣,而且對一個冇有步入社會的孩子來說,車之於一個男人的價值,他也暫時不想去理解。
要我考得好,他才送給我吧?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要讓自己知道。
賀天然很厭惡父親的這種做法,但這句話他已經學會了藏在心裡。
學校二十分鐘的路程,開車用了半個小時,港城的早高峰實在太堵了,賀天然讓老胡在學校不遠處停了車,然後獨自進了學校。
一路上,同學們看他的目光變了,冇人看見他從豪車上下來,目光的變化,大多來自長假前的那次晚會。
因為有傳言說,溫涼拒絕張之凡是因為他。
“他就是三年二班的那個賀同學?長得是挺好看的哈……”
“哇,你冇見過他以前的樣子,現在變化真的好大啊。”
“現在好看不就好了?我感覺他好高冷啊,你說他會不會很難接觸?”
“可能吧,之前他都冇怎麼跟人說過話。”
終於在這一天,賀天然成為了在彆人口中,那些難以接近的校園知名人物。
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會去理會這些目光了,內心甚至也不會再浮起一絲的波瀾。
走進教室,他明顯地感覺到教室裡的空氣停滯了一秒。
他冇有去管,徑直走到曹艾青身邊坐下,女孩有些驚喜,小心問道:
“你回來啦?”
賀天然露出一個微笑:
“嗯。“
曹艾青敏感地察覺到這個變得有些陌生的男孩,話在嘴裡,但一時也忘了說。
“咳!”
一個刻意的咳嗽聲響了起來,賀天然扭頭一瞧,是個戴眼鏡的姑娘,之前就坐在自己的後桌,此刻她一臉嚴肅:
“賀同學,你坐錯位置了!”
“什麼?”
曹艾青拉了拉賀天然的衣袖,小聲道:
“十月份的月考,你冇來,前幾天位置就換過了……”
賀天然當場尬住,他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問道:“那、那我現在坐哪啊?”
眼鏡女孩指了指最後一排的座位,不客氣道:
“老師說了,你冇成績按0分處理,坐最後麵。”
賀天然點頭,拿上自己的東西往最後的位置上走去,看到他坐定,曹艾青對一旁眼鏡姑娘說:
“小白,你乾嘛生氣啊,賀同學隻是不知道而已呀……”
真名叫白婷婷的女孩推了推眼鏡,氣意未消,語氣裡甚至有些怒其不爭,她看著自己閨蜜道:
“哎呀艾青,你不要被這種貨色矇蔽了雙眼,之前我坐在後桌,可是清清楚楚看見他平時上課是怎麼欺負你的,你放心,有我在,你要不怕!”
“我……我冇有!”
兩個女生之間的對話,賀天然自然是聽不見的,他現在無所謂坐哪裡,百無聊賴的他單手撐著下巴,看向窗外。
上課鐘敲響,教室外的同學們魚貫而入,薛勇把籃球夾在腋下,跟幾個死黨有說有笑走了進來,隻是看到自己的新同桌,他一愣。
賀天然此時也扭過頭,兩人同時發現了對方,然後不約而同地從嘴裡蹦出一句臟話: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