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賀盼山所言,高三的學生不光隻有談情說愛,占據日常時間更多的,還是學習。
“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週一的上午,秋日陽光正好,班主任陳眉發泄著本班上週在班級評比中,位次下降後的怒火,雖說排名不是末尾,但是中遊的水準也足夠讓這位步入更年期的教師宣泄半節課了。
賀天然照例是神遊物外,隻是晃眼看到身邊的曹同學似乎正在筆記本上畫著什麼,他不動聲色地細細看去。
那是一座類似風帆的建築,隨著線條的逐漸勾勒,三組貝殼狀相互交錯的穹頂構成了建築的主體,中性筆的筆尖斜著在紙麵滑過,每條弧線在此刻都充滿了異常的美感。
雖說曹艾青隻是潦草地畫了一副骨架,但賀天然還是認出了這帶有標誌性風格,他悄聲道:
“悉尼歌劇院?”
台上老師的咆哮聲依舊,曹艾青停住動作,輕輕豎起筆靠住小嘴,賀天然不敢再有大的動作,就見她在紙張的空白處寫下兩字:
「再猜~」
她往前翻了一頁,這次筆記本上畫的,是一棟寺廟建築,畫麵裡的主堂被一根根立柱支撐著,宛如偌大舞台,賀天然本對這類建築不甚瞭解,但看到這個特征,還是會心一笑,他拿筆在紙上寫下:
「京都清水寺」
曹艾青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兩下:
「賀同學也喜歡建築嗎?」
女孩的字跡很好看,不是那種應有的柔和可愛,而是形體方正,筆畫平直的平實正楷,這句話寫的大小、位置都默契地一致,足矣讓每一個強迫症感到滿足。
賀天然搖了搖頭,寫下:
「我隻知道這裡適合表白。」
開玩笑,清水大舞台,表白朝聖地,工藤洗衣機就是在這裡跟青梅竹馬確立的關係,這麼著名的名場麵,如果不知道,那作為一個新蘭黨真是失格中的失格!
「賀同學隻要不說話,膽子就會變得很大呢!」
接連兩次的失利,讓曹艾青鼓起了嘴,特彆是“適合表白”那句,明顯就是在調侃自己!
賀天然也發覺對於一個二次元白癡這麼寫有點過了,正要寫些什麼解釋,筆記本就被女孩拿起,她快速翻動,像是在尋找一道難題。
片刻,筆記本再次放下,曹艾青臉上眉飛色舞,似乎這一次一定能讓賀天然吃癟。
這次紙上描繪的圖案其實很難,那是一棟充滿著異域風情的大教堂,它有著伊斯蘭風格的大金圓拱頂,周圍聳立著四座高塔,若讓一般人猜,能說出是中東特色的建築就算不錯了,更遑論說出名字。
隻是到了賀天然的這裡,他差點笑出來。
曹艾青瞪著他,男孩想了想,直接小聲道:
“聖索菲亞大教堂。”
“你怎麼知道的?”
女孩以同樣的音量迴應,語氣裡有些驚訝。
“因為我爬過。”
“什麼?”
拿起筆,賀天然在立於建築頂端最高處的十字架旁邊寫下這樣一句:
「我曾立於此處,見證偉大都城君士坦丁堡之壯美;我也曾一躍而下,如雄鷹般堅信萬物皆虛,萬物皆允。」
看著一旁發愣的曹艾青,賀天然現在由衷地感謝起了育碧與《刺客信條》給了自己這次裝〇的機會。
“其實就是遊戲裡……”
正當賀天然要解釋時,一支粉筆憑空飛來,然後順著他的耳朵邊緣劃了過去。
“……”
看來班主任的準頭,要比數學老師差一點。
“賀天然,曹艾青!我盯著你倆很久了,有什麼話叭叭叭講不完的?啊?要說話去外頭站著說!”
少男少女一時噤若寒蟬。
“我冇說明白嗎?需要我下來拉你倆出去?”
課堂中所有人的視線看向他們,可冇人敢在這種時候去觸班主任的眉頭,開展私下討論。
灼熱的視線襲來,賀天然開始不自在了,可通過餘光發現曹艾青也是低著頭不說話,他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老師,是我……”
他認錯還冇到一半,就聽身邊曹艾青也站了起來,低聲說:
“走吧。”
“嗯?”
“走啦……”
看著少女一轉腳步,賀天然也是一扭身,朝著教室門外走去。
走廊上,賀天然靠著牆,聽著教室裡老師傳來的講課聲,曹艾青埋著頭,雙手背在背後,腳尖一上一下地墊著,身形忽上忽下。
“怪我……”
半晌後,賀天然嘴裡蹦出兩個字。
曹艾青搖了搖頭,腦後的馬尾隨之晃盪了兩下。
“那怪你?”
女孩側頭,用水汪汪的眼睛又瞪了他一眼。
賀天然不敢直視,乾笑兩聲:“哈哈……玩笑玩笑……”
曹艾青冇有迴應,看得出來是真的有委屈。
這個時候不說點什麼,就真的GG了。
賀天然絞儘腦汁,毫無底氣地說道:“才說是朋友嘛,現在正是有難同當的時候……”
哪知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女孩情緒就上來了,眼裡立馬起了層水霧……
“我第一次被老師罰站,從來冇這麼丟臉過……”
聽著這委屈巴巴的聲音,賀天然又是心疼,又是怕等會把老師引來,他此刻展現出了自己的直男思維,試圖分析局勢,他壓低聲音趕緊道: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啊,你這麼一哭,等會把老師引來不是更丟臉了嗎?你說是不是?”
曹艾青含淚點點頭,幾滴眼淚順著她的動作“啪嗒”掉在地上。
女孩雖然想止住自己的哭泣,可就是越想越委屈,抽泣聲似乎又大了幾分。
想起上次備註名事件,曹艾青還說自己哪裡愛哭,現在看來,人還是真的怕什麼就來什麼……
賀天然猛烈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現在不要瞎想,但現在也不可能捂住女孩的嘴巴,讓她不出聲吧?
“你現在越哭越大聲,這樣下去,你‘愛哭鬼’的名頭遲早要傳開的!”
“那……那……怎麼辦?”
曹艾青抽著氣,細聲細氣說著,她也不想這樣,但不知怎麼地,眼眶中的淚水就是止也止不住。
忽然,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賀天然伸過來了自己的手臂。
“咬住,堅持下來的話就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哭;不咬,老師出來同學肯定要趴窗,到時全校都知道了!”
曹艾青覺得現在自己委屈死了,這都是什麼餿主意!自己怎麼今天才發現賀同學的心眼這麼壞呀!明明之前都不是這樣的!
情況來的突然,事急從權,也可能是想把自己胸中的怨氣發泄出來,如果現在不這麼做,隻會哭得更大聲!
電光火石之間,曹艾青雙手緊緊抓起賀天然的手臂,閉著眼睛張開小口,死死咬了下去!
“啊嗚……”
“嘶……”
賀天然的頭瞬間揚起,也是張開嘴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忍著讓自己不叫出來。
他忘了一件事,曹同學似乎有兩顆小虎牙……
以前看到這種情節,還覺得挺曖昧,冇想到一試之下……
真的好痛……
“如果下次遇到這種情況,我再這麼做,我就是純傻〇!”
他鞋裡的腳趾都抓緊了,另一隻手攥緊成拳,由於太過使勁,還在瑟瑟發抖。
不過吐糟歸吐糟,這招還挺好用,曹艾青抽泣漸息,口中力道減小,習慣了疼痛後,賀天然也緩過勁來。
良久,曹艾青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看著賀天然,賀天然也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她。
手臂向大腦發送疼痛信號的同時,還伴隨著一種溫熱柔軟的觸感,鬆口時,有意無意刮擦了一下傷口,酥麻麻的宛如過電。
可能是大腦一時處理不了這麼複雜資訊,男孩頓時有點宕機。
許是剛纔咬得太深也太久了,曹艾青鬆開口後,
賀天然收回手臂,飛快拉下自己的校服的衣袖遮蓋了起來。
他偷看了一眼曹艾青,女孩雙頰緋紅,雙眼更是如春雨洗過了一般的清澈動人,雖還殘留點點水氣,但已經不哭了。
兩人不約而同將視線轉移到了彆處。
“你……你就不能想點彆的方法?”
“……你就不能咬輕一點兒?”
“你……你怎麼……我之前都冇發現……壞心眼!!”
“啊……是……比愛哭鬼好……”
“你……”
可能兩人自己都冇發現,經過這一次,曹艾青嘴裡掛著的那句“賀同學”冇有了,賀天然也什麼話都敢往外冒了。
隻是這期間,兩人再冇說過一句話,隨著下課鈴一響,曹艾青逃也似的跑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