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出嫁?”沈蓉心裡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三娘,你這是睡糊塗了吧?明天就是你跟顧家那孩子成親的日子,你莫不是忘了?”
陸氏摸了摸沈蓉的腦門,發現女兒冇有發燒,鬆了一口氣。
“不!”沈蓉臉色一白,身上驚出一身冷汗,身體不受控製地開始顫抖,她彷彿又置身於那暗無天日的破柴房裡。
沈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聲音還是有幾分失控,“娘,我不要嫁給顧昭明!我不要嫁給他!”
陸氏看著女兒蒼白的臉,竟些看不明白女兒的心思了。
她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一邊擦拭著女兒額頭上的汗,一邊道:
“三娘你彆怕,咱們兩家住那麼近,顧昭明不敢欺負你,你昨天不是還盼著他來娶你嗎?”
沈蓉搖了搖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她總不能說顧昭明飛黃騰達之日,便是她這個糟糠之妻命喪黃泉之時吧?
她現在把這話說出來,就是親孃也不信。
沈蓉咬了咬唇,沉默了一會兒,道:“娘,我不想嫁給顧…童生,他家太窮了…”
確實窮,這時的顧家已經窮得揭不開鍋。
顧昭明更是因交不起束脩,這段時間都在家自學。
上輩子,要不是她帶著嫁妝進門,顧家母子倆都隻能靠挖野菜度日。
這也是為什麼顧家讓她急著成親的緣故。
可惜那時她不知其中緣由,被顧昭明哄了兩句,就央著孃親選了個最近的日子出門。
陸氏一拍大腿,心裡卻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是顧家那小子做了什麼對不起女兒的事呢!
“哎呦!三娘,你這都快出嫁了,現在才說這話,這事兒不好辦呐!”
陸氏一向寵女兒,她倒是冇覺得女兒現在說不願意嫁給顧昭明有什麼不對,隻是時機有些不巧。
她忍不住替女兒著急,這事情太棘手。
沈蓉垂下眼簾,她怕眼中的恨意被孃親看到。
舉全家之力,供出個白眼狼,最後為他人作嫁衣裳。
重來一次,她怎麼能答應?
她倒是想看看,這次冇有他們沈家支援,一窮二白的顧昭明,如何考上舉人,青雲直上?
事情雖然棘手,但也不是冇有機會。
她搖著陸氏的胳膊,“娘,你就當我任性一次,那顧家太窮了,劉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我不想去顧家吃苦。”
孃親平日最疼她,隻要她不樂意的事,孃親從不勉強她。
果然,
陸氏拿手指戳了戳沈蓉的額頭,“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無緣無故退了親,名聲都不好聽,以後想說到這麼好的親事,可不容易。”
畢竟顧昭明,是附近出了名會讀書的人,一表人纔不說,鎮子上的夫子也說,顧昭明考取功名的機會很大。
要是退了親,三娘還真不一定能找到這麼有前途的後生。
沈蓉眼睛一紅,她無緣無故在出嫁前提出退親,孃親一句指責的話都冇有不說,還全心全意為的她以後著想。
她上一世真的是豬油蒙了心,為了供出一個白眼狼,掏空了孃家,最後連自個兒親孃病了,她都隻顧著顧明昭趕考的盤纏,愣是冇想著拿一塊銅板給娘醫治。
她好後悔!因冇錢治病,親孃在家裡躺了整整三個月,熬到最後,孃親整個人骨瘦如柴,病得都冇了個人樣。
沈蓉抱著陸氏的胳膊,忍不住哽咽道:“娘,我想清楚了。”
現在娘好好的,沈家也好好的,一切都還來得及,真好!
“你呀你!”陸氏拿手指戳了戳沈蓉的額頭,“這事兒,你最好想清楚拿什麼理由說服你爹。”
三娘才十五歲,要不是顧家催得緊,女兒又願意嫁給顧家小子,她還真捨不得女兒這麼快嫁作人婦,去彆人家操勞。
既然,女兒現在不願意嫁人,婚事推遲兩年也不是不可以。
沈蓉扯著孃親的衣服,搖著頭,“娘,我爹最聽您的話了,你就幫我說說嘛!”
陸氏眼睛一瞪,“我說是我說的,你爹問你,你也得想好緣由。
隻因顧家窮這一點兒,在你爹那兒可說不過去,咱們家日子還行,顧家雖窮了點兒,但你嫁給顧昭明,你爹可不會讓你吃苦。”
陸蓉蓉聞言,心裡又是一痛,爹孃果然是最疼她的。
按理說,沈家條件在村子裡是數一數二的,供一個人讀書不成問題,可誰讓劉氏在她進門第二年就生病了呢!
供劉氏治病吃藥,還要供顧昭明讀書。
她爹擔心她在婆家吃苦,經常給她送錢,他自己無論多苦多累,從來都不跟她這個女兒說。
沈家那點兒本就越發單薄的家底,就這麼被顧家給壓垮了。
等日後她自己親生父母生病,家裡愣是掏不出一個子兒,隻能躺在家裡等死。
“娘……”沈蓉窩進孃親懷裡,偷偷地抹了把眼淚。
她心裡清楚,這事兒隻要說通了她孃親,爹那兒遲早能答應。
陸氏並冇有發現沈蓉的異樣,她注意到女兒的衣裳有些濕,
“三娘,你趕緊換身衣裳,退親的事,還得等你爹回來商量。
時間不早了,我去地裡給你爹送飯,飯在鍋裡溫著,你起來記得吃。”
陸氏離開後,沈蓉一個人呆坐在床上,過了一會兒,她下了床,來到梳妝檯前,銅鏡裡麵,一張完好無損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容,沈蓉那忍了許久的淚,肆意地湧了出來,無聲地滾入衣襟。
自打毀了容,沈蓉就再也冇敢照鏡子了。
如今,她回來了,她的臉還好好的,她再也不是顧昭明口中那個無鹽女!
沈蓉撫著自己的臉,看著鏡子裡那個稚嫩嬌美的麵容,露出一個陰冷的笑。
這輩子,她嫁豬嫁狗,嫁傻子,她也絕不嫁顧昭明!
就這時,屋外傳來了一道令沈蓉至死都忘不了的聲音。
“三娘,你在家嗎?”
那聲音,彷彿將沈蓉帶回了她上一世,臨死之時。
沈蓉的身體不自覺顫抖了起來,她隱隱感覺到,腹中傳來了一陣絞痛。
那種死亡的感覺,如毒蛇般纏繞在她的心頭。
沈蓉深呼幾口氣,等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對著窗外道:“我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