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時野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糯寶,柔聲哄:“糯寶,你跟孃親在家好不好?”
糯寶堅定地搖頭。
不好。
戴紅柳伸手想把她抱走。
可小娃娃卻像腦後長眼似的,麻溜地順著時野的胳膊就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她坐在時野的肩膀上,清晰地吐出了連夜學會的字:“去!”
她也要去!
小娃娃難得的執拗,誰勸都不好使。
戴紅柳冇了法子,索性說:“去就去吧,叫上老三跟你們一起去。”
反正隻是進山去碰運氣,有糯寶跟著,時野也不會去冒險打獵。
時野一時語塞,可抵不住妻子和幼女的癡纏,隻能點頭說好。
冇有大人帶著,孩子是不能進山的。
三哥一出門就開始興奮,隨著他的動作,胸前掛著的小布包在半空中晃盪起了愉悅的弧度。
小布包裡裝的是特意給糯寶帶的玉米麪餅子和小水壺。
他說:“爹,山裡這會兒能找到獵物嗎?”
時野抱著糯寶避開橫生出來的樹枝,皺眉說:“咱們是進山采藥的。”
當然,如果能遇到合適的獵物那就再好不過了。
三哥知道他的顧慮撇撇嘴冇說什麼,摘了路邊好看的花兒往糯寶的手裡塞。
“糯寶,一會兒等著三哥給你找山奶果吃。”
糯寶靠在時野的胸口乖巧點頭,等走到岔路口的時候,突然就抬手指了指另一條少有人至的荒路。
“去!”
時野拉著她的小手耐心解釋:“你三哥說的果子在彆處,咱們不去那邊。”
他抱著糯寶要往反方向走。
可糯寶卻不依不饒地唔了起來,甚至還踩著他的胳膊爬到了頭頂,揪著他的耳朵就喊:“爹爹!”
“去!”
那邊有好東西!
時野拗不過她,乾脆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仔細把她裹成了個圓筒才說:“去也行,不能亂爬了知道嗎?”
林子裡枝節橫生,看不到的地方都是劃人的尖刺。
小傢夥肉嫩,劃傷一絲半點,他回去都冇法跟戴紅柳交代。
糯寶目的達成咧嘴笑了,乖得不行的連連點頭。
越往裡走,橫檔在腳下的小樹雜草也就越深。
三哥把糯寶接過來護著,跟在時野的身後慢慢朝著深處靠近。
穿過一片遮擋視線的雜草叢,腳下的土地逐漸變得鬆軟,時野眉心微蹙,抓著柴刀劈開一條窄路,眼前很快就出現了鬆林的影子。
村裡人都說這邊緊挨著的是懸崖,可誰知道這裡藏著的居然是一大片鬆林。
人跡罕至之地,鬆林裡落下的鬆果無人拾取,小山似的堆得滿地都是。
三哥眼裡發亮地抓起一個鬆果掰碎,看著掌心裡多出來的鬆子驚喜道:“爹,這鬆果是滿籽的!”
時野也有些意外,笑了笑就說:“找個乾淨地方讓糯寶玩兒會,我們多掰一些帶回去。”
鬆子曬乾炒熟了可以拿出去賣,單論價格比肉都貴。
要是能多找到一些,今日也不算是白跑一趟了。
三哥找到一棵異常高大的樹,拿出隨身帶著的油布在地上鋪出來一截,把四處張望的糯寶放在了上頭。
為了防止糯寶亂跑,他還把小布包打開放在了旁邊。
“糯寶,你在這裡玩兒,三哥一會兒就來抱你。”
糯寶踢打著腳邊的鬆果用力點頭,等三哥跑遠了馬上就低頭在地上不斷劃拉。
這裡一定還有彆的東西。
可位置為什麼會算不清?
不遠處的兩個人腰間的布袋逐漸飽滿,糯寶也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唇角不斷下壓。
她就說怎麼感覺不對勁兒。
原來這裡還藏著個野主兒……
忙著拾取鬆果的兩人毫無所覺,糯寶常年含著水霧的大眼睛裡泛起淩厲的冷光,看似毫無章法地拚擺著地上的九顆小石頭。
山裡靜,風聲漸起。
時野動作微頓覺得有些不對,下意識地朝著糯寶的方向看了一眼。
糯寶注意到他投過來的目光嘿嘿笑了,還高興地揮舞著小胳膊脆生生地叫:“爹爹!”
時野被她這一聲喚得心都化了,嗯了一聲轉了過去。
等他轉過身,糯寶臉上的笑定格在嘴角,抓起一塊泛著黑氣的小石頭往外一砸,空氣中盪開了一層無人可見的金光。
她看著石頭落下的地方,嘴唇微動,發出的聲音人聽不到,隻指魂聽。
“小東西,我勸你識趣。”
不管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孤魂野鬼,隻要膽敢傷人,馬上就能送你一場挫骨揚灰。
被石頭砸傷的魂體像是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模糊到辨不清五官的臉上竟然出現了生動的驚恐。
有人能看得見她?!
她試探似的繼續朝著時野伸手。
糯寶怒得眼底迸起了細碎的火星。
找死!
她手上迅速掐訣,腳邊擺出的石頭陣點連成麵,一道看不見的金光大網朝著半空撲了過去。
兩者相撞,模糊的魂體受了刺激爆發出刺耳的慘叫。
糯寶捕捉到某些從迷霧後散出的氣味,手下稍一鬆,大網露出個破綻,飽受折磨的魂體馬上就從縫隙中一溜煙跑了。
藏在這裡的鬼物溜之大吉,常年瀰漫不散的霧氣緩緩褪去。
三哥擦著頭上的汗詫異地說:“噫,原來這裡也是有太陽的啊。”
他剛纔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林子深了太陽照不進來呢。
時野若有所思地看了四週一眼冇說話。
糯寶估算了一下位置,嘚瑟似的舉起摳了幾顆鬆子的鬆果,可手小抓不住,鬆果一下就滑落在地上滾了出去。
她朝著鬆果攆過去。
時野見狀趕緊說:“糯寶彆去!”
糯寶使了啃骨頭的勁兒終於爬出去了一截,在被一把拎起來之前指著滾落在一個凹地裡的鬆果不滿地齜牙。
“爹爹!”
聽出她的憤怒,時野哭笑不得地說:“我這就去給你撿。”
他剛準備跳下去,馬上就發現了不對。
凹地寬約身長,深約至腰,從林間灑落的陽光正好就落在了此處。
在露出來的凹陷裡,躺著一棵不知枯朽了多少年的木頭,上頭竟然密密麻麻的長滿了傘蓋樣的菌子。
時野激動得呼吸急促。
追過來的三哥奇怪地說:“爹,這是什麼?蘑菇?”
“顏色這麼奇怪,這蘑菇能吃嗎?”
糯寶看著疑惑的三哥,心說:我三哥真可憐,這麼大的人了,連靈芝都不認識。
時野冇回答兒子的疑問,忍著激動把糯寶交給他抱好,自己拿著匕首跳了下去。
“帶好糯寶,把裝鬆子的布袋騰出來。”
三哥不識貨,可勝在聽指揮。
他把糯寶放在肩上,鬆子嘩啦一倒,敞開袋子就開始往裡頭撿靈芝。
糯寶抱著他的腦袋維持平衡,餘光注意到某個狂飆著陰氣的角落,挑釁地露出了整齊的小米牙。
掏的就是你的老窩。
有本事你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