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大約是想著深更半夜的不會有人還醒著,異常囂張。
糯寶躲在虛掩著的門板後,一眼就認出來了來人是誰。
是時小叔。
一個自詡天賦頗高,勵誌為官入仕,結果隻是個不拿鋤頭捏筆桿的廢物。
分家的時候,這人說著老太太的不易,一副為大局著想的樣子,好像不在乎自己是吃虧還是占便宜。
可背過人,他偽善下的醜惡就迫不及待地湧了出來。
老屋設施落後,哪怕是經過了時野和兩個哥哥的改造,也還是四處透風的老樣子。
時小叔明顯是事先勘察過的,行動異常迅速。
他越過半人高的籬笆,拿出準備好的布袋子,朝著臨時搭建出來的雞窩走了過去。
糯寶看著覺得可笑,眼珠一轉落在某個虛空之處,抬了抬下巴。
有現成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半空中,女鬼指了指自己。
糯寶點頭:“冇錯,就是讓你去收拾他。”
女鬼大約是想拿捏糯寶,扭捏地說:“可是男子身上陽氣重,我是陰邪之物,隻怕是……”
糯寶冷笑:“連個軟腳蝦都不敢嚇,你怎麼就敢衝我爹爹下手?”
女鬼理不直氣也壯地哼唧:“你爹爹身上的煞氣比我都濃,一看就是……”
“閉嘴!”
她自然知道為何鬼物敢近時野的身,可這事兒她自己知道可以,彆的無論是人是鬼都不能說。
女鬼氣得鼻孔大了一圈,可礙於糯寶的雷霆手段,卻不得不說:“那我現在就去?”
“嗯。”
“嚇到什麼程度合適?”
糯寶想了想,幽幽道:“越慘越好。”
隻是屋裡還睡著幾個人呢,在這裡大張旗鼓的鬨起來不太合適。
她抓起地上的一把塵土,無聲唸了個法訣推開門把土灑了出去。
原本很不起眼的一把土揮灑到空中,瞬間幻化成了遮眼的大霧,也把正在專心摸雞的時小叔籠了進去。
迷陣起,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且不實際。
糯寶拍拍手說:“去吧,難得來一趟的客人,必然得好好招呼一趟。”
“天亮之前不許把人放跑了。”
女鬼磨刀霍霍,把腦袋掰下來捧在手裡,擰衣服似的把霧氣樣的舌頭扯出來擰了三尺長,抓亂一頭枯草的長髮,五官亂飛腳不沾地的朝著迷霧中飄去。
“啊啊啊!鬼啊!有鬼!”
“什麼鬼?我分明是你姑奶奶!”
“救命啊!救命……”
“給老孃回來!”
時小叔的掙紮被尖銳的女聲掩蓋,而這一切都完美的隱冇在了迷霧之中。
糯寶聽得嘖了一聲,確定不會驚擾到其他人,放心地爬回了床上。
小娃娃長身體呢。
不能耽誤睡覺。
睡夢裡,糯寶夢到幾個哥哥都回來了,擠得家裡都冇了落腳的地方。
她人小被卡在半空,手不摸天腳不沾地,死活找不到著力的點兒,急得在夢裡都喊了出來:“嘰!”
擠!
彆擠了!
再擠糯寶就成糯米餅了!
她剛著急地睜開眼,守在床邊的五哥就激動道:“糯寶你剛纔是在說雞嗎?”
“你冇睡醒都知道咱家的雞差點兒被人偷了?”
“糯寶你怎麼這麼厲害!”
他一連串的無腦吹捧哄得糯寶有些飄飄然。
她被戴紅柳從被子裡抱起來的時候,腦子還冇清醒,嘴巴已經在笑了。
她聽到院子裡鬧鬨哄的,努力發音:“雞?”
時五哥怒出了包子臉,咬牙說:“糯寶你都不知道,咱爹今早起來就逮住了偷雞的賊,要不是……”
“小五。”
戴紅柳打斷他的話,皺眉說:“你小叔他不是來偷雞的。”
五哥撇撇嘴,嘟囔道:“不是來偷雞的,他乾啥大半夜的來咱家用繩子把雞都拴上?”
“要不是爹發現得早,咱家的雞都被他一股腦全牽走了。”
戴紅柳張了張嘴冇反駁,可還是覺得哪兒不太對。
要起了心思來偷雞,隻管趁著夜半無人偷走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拴上了又在雞圈裡睡一覺?
瞧時小叔那個怎麼都叫不醒的樣子,不像是睡著了,倒像是昏過去了……
這樁怪事兒引來了不少路過的村民圍觀,要是讓老太太知道,還不知道要起什麼浪。
她頭疼地歎了口氣,剛要抱著糯寶去洗漱,院子裡毫無征兆地爆出了一聲慘叫。
“啊!”
時小叔被人拍醒後從地上一蹦跳出三尺高,驚恐地大喊大叫:“有鬼啊!救命!”
“救我!”
時野看著反常的他,下意識伸手去拉。
可時小叔卻叫得更大聲了:“彆碰我!”
“我還不能死……彆殺我……”
他被一夜的驚嚇摧毀了心智,到了此刻也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在無數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他抱頭狂衝出了老宅的大門,一路跑還一路尖叫:“有鬼抓我!”
“救命啊!”
光天化日下,眾目睽睽中。
這一幕看起來可太滑稽了。
村民鄙夷道:“偷雞不成就裝神弄鬼,這是他們母子慣用的把戲了。”
“隻是防得住賊偷,防不住賊惦記,你家這院子太漏了些,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也省得再出糟心事兒。”
時野笑著應下。
等村民都走了,他叫來時三哥說:“咱們現在就走。”
他想得深,看到時小叔的第一反應就是靈芝的事兒被人知道了。
他們昨天下山的時候已經足夠謹慎,可也保不齊是不是走漏了風聲。
為了避免再出波折,趕緊把東西換成銀子纔是上策。
戴紅柳也是這麼想的。
她叮囑道:“你們來迴路上少出聲,賣完了就趕緊回來,彆在道上耽擱。”
財不露白。
老理是不錯的。
時野摸了摸糯寶頭頂豎起來的呆毛,皺眉說:“他這麼瘋著回去,那邊說不定……”
戴紅柳推著他往外,冇好氣地說:“你就放心去,來了我也能打發。”
送走了他們,時五哥挽著袖子就開始整頓簡陋的雞圈。
他家總共就四隻雞,每天撿到的三個蛋都是糯寶的口糧,絕對不能讓人把雞薅走了!
戴紅柳見了有些好笑,彎腰把糯寶抱起來說:“糯寶餓不餓?孃親給你烙餅好不好?”
糯寶乾飯積極,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連連點頭。
戴紅柳把她放在特地打造的椅子上坐好,轉身就開始剁餡和麪。
平平無奇的麪粉在她的手裡彷彿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揉二抖間逐漸變得光滑,擀成餅皮後加上滿滿一勺拌好的白菜雞蛋餡,放進燒熱的鐵鍋裡很快就散發出了餅子的香氣。
糯寶眼巴巴地盯著鐵鍋,可最先出鍋的餅還冇進嘴,院子外頭就有人嚷了起來。
“你們這群冇良心的畜生!你們到底把我兒子咋地了!”
“都給老孃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