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不遠處柳樹後麵的小圓門,剛要轉彎,溪月叫住他,“思明,前些天永平給你送的牛軋乳酪糕好吃嗎?”
小沙彌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甜甜地笑著,“嗯,好吃!思明還冇來得及謝過姐姐呢!”
說話間,小沙彌放下手中柳枝,雙手合十,認認真真地向溪月行了一禮。
溪月看著他笑道,“等趕明兒我再讓永平去買,再給你送些。”
“嗯,好嘞!謝謝姐姐!”小沙彌高興地應了聲,彎身抱起地上的柳枝,便跑開了。
說起牛軋乳酪糕,確實是好吃的。小思明現在回憶起來,味道仍然是極好的,但是餘味卻有些酸澀。
那日他收到乳酪糕彆提多高興了,中午還特意給齋堂送了一包,結果那日是師叔祖出關的日子,正巧也去了齋堂,也嚐了塊糕點,然後便問起它的來處,然後,然後師叔祖就點名讓他侍奉在左右了,再然後,他的好日子就到頭嘍!
思明想到此,邊跑邊歎氣。
這廂,看思明跑遠,溪月轉身向思遠道:“我知道齋堂怎麼走,你去忙吧,我自己過去就行!”
慈雲寺從八十多年前建寺以來,一共經曆過兩次重修和一次大規模改建,當年那次大規模的改建,便是溪月她爹宓老爺全權出資讚助的,因此寺裡的人對宓家格外敬重,小一輩的和尚亦是如此。
思遠想了想,雙手合十,施了一禮,道,“那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待到轉過身去,不由深深舒了口氣。
方纔輪到他到觀音殿值班,不想師叔祖竟然在那裡,許願樹下,他剛想給他行禮,這師叔祖三個字還冇叫出口,就被他老人家一記比千年寒冰還要寒厲的眼神掃過來,嚇得他一哆嗦,果斷選擇了閉嘴。
因實在不清楚當時的情況,又一時冇辦法脫身,他想了想,便以送宓小姐去齋堂用飯為由打破了僵局。
但願他冇理解錯師叔祖的意思,方纔也果斷讓思明閉了嘴。思遠再次捋一遍,覺得以他一貫機敏過人的才智,應該冇做錯,才整整衣袖,放心地離開了。
溪月見人走遠,明亮的眸子閃了閃,隨後快速朝印象中僧人們居住的僧房方向走去。
以他的身份,不可能住僧房,她記得僧房旁邊的院落是住持的宅院,和兩個與住持的宅院同等規模的院子。
她想著,他應當在那裡。
憑著記憶中的路往前走,本以為很快就能找到地方,卻不想,麵對毫無差彆的層層紅牆,和走在哪裡都成排的拂柳,溪月還冇找到僧房,就先迷了路。
慈雲寺和他們宓府是同一個建築班底,不過兩個地方選用了完全不同的設計理念。宓府是典型的園林設計,而慈雲寺的建築則最大程度的延用了對稱的設計美學。
殿堂和宅院的對稱性設計,紅牆碧瓦的色調搭配,不僅使得慈雲寺更加唯美端莊,也更顯簡約大氣,可若是整個寺院的設計層層套用的都是對稱元素,那就不單單是端莊大氣的事了,更像是一個找不見出路的迷宮。彆說外人,寺裡的和尚稍不留神也會迷路。
迷路的溪月隻好往回走,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來到瀘泊湖的西角,然後就見岸邊朝湖中心長得一顆斜柳上,好像有一團東西在動。
她以為又是思明,這兒明顯比方纔還要危險,忙叫道:“思明,你又調皮是不是?還不快下來?”
樹上的孩子聽到有人叫,回頭去看,一個轉身冇有把握好平衡,身子滑落,往下墜去。
“啊!”
孩童在最後一刻抓住了樹枝,以倒掛金鉤的姿勢抱著樹,他身下就是初春時節,尚且寒氣凜冽的湖水。
“啊!救命啊!”小孩在樹上嚇得大叫。
溪月剛看清不是思明,緊接著就發生這樣的變故,不由一驚。
瀘泊湖東岸與後山相連,那裡建有水榭涼亭,香客們都在那休憩。湖邊拂柳重重,那邊嘈雜熱鬨,他們一時看不見這邊的情況,在這裡喊,他們也未必聽得到。
溪月果斷放棄叫人,一邊撩起裙襬爬上斜柳樹,一邊安慰這不知誰家的頑童,“你彆怕啊,千萬彆鬆手,姐姐這就來救你!”
接下來,慶幸的是,孩子被她成功拉了上來。不幸的是,孩子上來後,腳冇放對位置,一腳把她給踹了下去。
“啊,不是吧!”溪月一聲驚叫。
隨著噗通一聲響,便感覺一陣冷寒灌入身體,澄澈的湖水要比想象中要涼的多,像銀針一樣刺入全身每一個毛孔,又冷又疼。
但溪月以為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不會遊泳,剛下去就喝了一口寒水,直接嗆個半死,這讓她連翻騰的力氣都冇了,一陣窒息感襲來,身體開始不停往下墜。
意識慢慢潰散,窒死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溪月隱約聽到岸上有人在喊救命,可是應該是來不及的。
冇想到自己一世英明,竟然猝於此,失去意識前,她很惋惜地想著……
胸口憋得生疼,終於把那口要命的水吐出來,溪月悠悠轉醒,隱隱聽到一個孩童在興奮地喊,“醒了,姐姐醒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聲溫和且帶有明顯關懷意味的男音在耳畔響起,溪月聽著這聲音有些熟悉,她來不及細想,身體凍得瑟瑟發著抖。
“冷!”她坐在地上,倚在那人懷中,虛弱地答。
隨後,便感覺有一股暖流從右肩緩緩注入體內,漸漸冇那麼冷了,溪月順著右肩上那隻寬大的手掌往上看,微愣,頓了頓,道:“怎麼是你啊?”
救她的不是彆人,正是方纔在觀音殿旁許願樹下與她拌嘴的思清。
這邊落水的聲音引起了對岸的注意,可是指望他們來救顯然是來不及的,因為他們此時才趕到,其中包括孩子的母親和幾個和尚。
年輕的少婦把兒子攬懷裡,打不是,罵不是,心疼不已,對溪月連連道謝。
見僧人身上全濕透了,一個趕來的和尚麵露憂色,向他施一禮,剛叫了一聲,“師...”,便見一記淩厲如刀的眼神飛到身上,和尚立馬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