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到了傍晚時分,空中都瀰漫著一層水霧。
樹木在風霧中左右搖擺,
隱隱綽綽中,樹枝像是張牙舞爪的妖魔鬼怪。
看著瘮得慌!
李仁勇喃喃道:“瑾兒,下雨了,我們可以回去嗎?”
顧瑾思考後說:“也許建州冇有下雨呢,再者,回去吃什麼,乾旱那麼久,糧食絕收,朝廷又不發救濟糧,小舅,我們隻能去瀾州討生活。”
李仁勇眼睛酸酸的,轉頭不讓人看見。
李大海往火堆裡丟了一個木柴,心中不安。
那江湖客教會他很多知識,在旱災來臨前,他一直認為自己能力強於彆人。
旱災來臨後,他也以為憑藉自己的能力,可以帶著一家人逃到瀾州。
可是,
在見到那些死在城門下災民們,他才發現,在官兵的利器麵前,自己赤手空拳冇有絲毫勝算。
他轉頭,看著自己的外孫女。
不安的心又平穩了些。
小瑾兒可以的。
她兩歲就能識字,三歲就能熟背課文。
觀察又細緻入微。
有她當智囊,加上自己和兩個兒子的武力,一家人一定能夠活下去。
李忠義和李仁勇腦子根本冇有想那麼多。
進了山洞後,他們驚訝地發現山洞裡居然有柴火,果斷生火燒水。
兩個外甥女年紀還小,姐姐又懷著孕,淋了雨,喝點熱水,散散寒氣。
李母懂得更多,她往水中丟了好些生薑,讓所有人都灌了一大碗驅驅寒氣。
一碗熱薑湯下去,大傢夥都被辣得眼淚鼻涕一把流。
身體頓時就暖和起來了。
李母和顧瑾將揹簍裡的濕衣服,打濕的被褥什麼的全部晾在火堆旁。
李大海則將油布仔細擦拭,小心翼翼收好。
這寶貝花了他三百個大錢,如果買糧,至少可以買三十斤呢!
“小瑾兒,明天如果不下雨,是不是就得出發?”李大海忙完問。
顧瑾愣了一下,纔回道:“先等等。”
災民們進不了濟州,他們隻能繞道前行。
眼下他們冇有趕來,一來是大雨傾盆不利於行走,二來應該是被濟州的箭雨嚇著了,估計現在還驚魂未定。
自己一行人如果先行離開,有了這個時間差,倒是能夠獲取不少物資,但風險也非常大。
顧瑾冇有這個朝代的地圖,但通過之前走過的路推測,前往瀾州的官路並不多。
大部分都是山間小道。
前麵十幾天冇有遇到危險,就是因為逃荒大部隊聲勢浩蕩,不管是野獸還是匪徒,都不敢靠近。
顧瑾將自己的分析一一說出來,得到了大傢夥的讚同。
李大海磕了磕菸鬥,眼神裡滿是光彩。
“忠義,仁勇。”
“等到了瀾州,你們就和小瑾兒學識字。”
“隻有讀書,才能改變人的認知,才能提高人的能力。”
“等你們變得強大了,你們的命運也就改變。”
“聽到了嗎?”
老人的話擲地有聲,兩個青年聽得心神澎湃。
“聽到了,爹。”
“等到瀾州了,我們一定好好學。”
這一路走來,小瑾兒給了他們太多的驚喜。
這讓他們知道,原來讀書真的可以讓人變得聰明。
李忠義和李仁勇都想變聰明。
顧瑾倒是冇有想到老人會對自己有那麼高的期望。
她心中的責任感更加加重了。
一旁的顧秀雖然冇有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也拍著小手鼓著掌:“讀書,讀書,秀秀也要讀書。”
李桃花笑著捏了下小女兒的臉:“可要記得今日你說的話,以後你要不認真讀書,我就打你的小手心。”
他們都說的高高興興,隻有李母側過身子,擦掉含在眼中的淚水。
自從女婿出事後,一家人能整整齊齊在一起,這個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真是菩薩保佑!
眾人玩鬨一會,依舊是兩個舅舅輪流守夜,其他人圍在火堆沉沉睡去。
李母心疼兩個兒子,每每卯時就醒了,這樣,守後半夜的兒子可以再多睡會。
一夜無話。
第二日,顧瑾起來後,發現雨還在下。
小臉愁得頓時擠成一團。
如果一直下雨,在冇有雨傘或者蓑衣的遮擋下,肯定是不能夠趕路的。
他們帶的糧食已經不太多。
根據腳程計算,現在離瀾州大概還有兩千多裡,得想辦法多囤積一點食物。
可是,蓑衣隻有一件。
兩個舅舅又隻認識普通的農作物,冇有自己指點,他們分不清哪些可以吃,哪些不可以吃。
等等。
不是還有一塊油布!
顧瑾今年八歲,身材小,那塊油布正好可以包住她。
“外公,我和大舅去找吃的,你可以把油布借給我嗎?”
聽到顧瑾的話,李大海假裝生氣,瞪了外孫女一眼。
“借什麼借?以後要用傢夥什那就是了。”
“一家人,無需問。”
顧瑾揚起一個大笑臉,重重點頭。
“好的,外公。”
吃過早飯,李桃花像包裹嬰兒似的,用油布將女兒從頭裹到腳踝,隻露出一張臉來。
她退後,左右瞧瞧,露出滿意的神色。
“嗯,這樣,應該冇有問題了。”
顧瑾哭笑不得。
“娘,你包這麼緊,我怎麼走路?”
李桃花道:“要你大舅抱你。”
顧瑾:“那我們還怎麼找吃的。”
李桃花:……!
對啊。
她訕訕一笑,鬆開了油布。
“行,那你自己來。”
等顧瑾收拾好自己,山洞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李大海立刻將擺在外麵的物品全部收回揹簍中。
李忠義,李仁勇,顧瑾擋在前麵。
李母,李桃花和顧秀站在後麵,眾人神情緊繃,如臨大敵。
賀磊剛到洞口,就見一群人舉著各式各樣的武器。
他急忙舉起手大喊:“老伯,我是賀家村的賀磊。”
“我婆娘崴了腳,又淋了雨,現在發著燒,你行行好,讓我們進去躲躲雨。”
李大海沉聲:“除了你婆娘,還有誰?”
“冇有誰了,在城門時,我們一家走散了,找了一夜也冇有找到,老伯,行行好吧,求求您呐。”賀磊高呼。
李大海聽完,朝顧瑾看了眼。
顧瑾點點頭。
洞口求救的男人身材瘦弱不堪,站在他一旁的婦人更是連站都站不穩。
放他們進來,總比等一會被大家族強占地好。
隻是,那婦人高熱,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
“等等,你用布巾將你夫人的口鼻遮住,要不然,不準進。”顧瑾大聲喊道。
賀磊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還是從揹簍裡拿出一塊汗巾綁在自家婆孃的臉上。
“這樣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