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卿臉上慣來不羈的笑加深,更顯得像在憋著什麼壞水。
他與帝王對視一眼,而後佯裝心虛。
趕緊移開目光,一本正經道:
“侄兒我路過江寧的蘭城,您知道的,那兒不時被達汗族侵擾,又是年年鬨山洪。”
“咳咳。不過有件事皇叔肯定不知。”
“蘭城中百姓與異族往來通婚很常見,所以那兒的女子嘛,哈哈~倒是生得與咱們滿漢女子略有不同。”
皇帝聽了這句,眉毛微挑了一下,“哦?”
轉了轉翠玉扳指,假裝不知侄子的意圖。問:
“怎麼忽然聊起女子了?”
似乎才記起什麼,皇帝又恍然說:
“哦,想起來了。聽說長明帶回了一個美妾?可是你說的異族女子?”
賀蘭卿立即擺手,咋咋呼呼地恨不得從座椅上彈起來。
趕緊解釋:“怎麼是我的美妾呢?謠言害我不淺!皇叔你彆信了。”
見帝王對他縱容的笑,賀蘭卿急道:
“這是侄兒特意獻給皇叔的美人!”
“那女子家道中落,唯一的哥哥又被達汗人擄了去。這不就求到我們軍營...”
“許是與異族通婚的原因,女子分明是異域骨,卻有著江南女子的皮相。侄兒也算看遍了美人,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傾城之色。”
見皇帝神色仍舊淡淡的,隻是給麵子的表現了一點好奇。
賀蘭卿撥弄著腰間的玉佩。
這塊普普通通的白玉是他十五歲生辰時,薑虞在街邊隨手買來送他的。
被他當寶貝一樣掛了幾年,沐浴時都要摸著它緩解。
想到薑虞,賀蘭卿立即止住了念頭,將溫柔的笑意藏好。
抓了抓頭,假意垂頭喪氣:“皇叔一定也覺得我多事。”
“爹罵我冇出息,儘貪圖享樂,還要丟人丟到皇叔麵前。”
“若是皇叔不喜便算了。”
“都怪侄兒一時激動對美人誇下海口。叫她乖巧些,有潑天富貴等著她。”
大約是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太過諂媚,卻冇討到好,賀蘭卿的臉色蔫了。
不過他很快又調整了心情,隨口一句:
“左右不過是一個玩意兒,我就借花獻佛塞我爹後院去。”
皇帝觀察了賀蘭卿許久,聽到這句話,勉強壓下了一些猜忌。
乾脆附和他:
“這是生得是有多美?能令長明都誇讚,朕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誰不知賀蘭進昇是個勤勉政事,從不貪圖美色的帝王。
早些年也不是冇有大臣蒐羅過美人,以各種名義塞到皇帝眼前。
不過結局不是被皇帝轉手送給臣子,便是冇有任何興趣地直言拒絕。
後來皇子、郡王、世子等晚輩大了。
皇帝在收到臣子或使臣敬獻的美人時,就有了選擇。
貌美一些的都塞給了郡王、世子。
身家樣貌都不錯的,會直接轉手送進皇子的後院去。
這還是皇帝第一次遇到小輩要主動他送美人的。
並且還是他那心比天高,向來眼睛長頭頂的親侄子。
帝王的視線從賀蘭卿腰間的玉牌掠過,接上一句繼續說:
“與你從前纏著不放的薑家小姐比,如何?”
原本桀驁的男人一聽皇叔說起薑家小姐,立馬渾身不得勁似的。
“薑妹妹在我心裡自然是最美的!”
“皇叔您也真是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男人說著抱怨話,垮下了表情。纖長濃密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落寞。
此時的他看上去不再是凱旋歸來,受萬民高呼的沙場上大將。
反而像被心上人不喜的少年,愁眉苦臉起來。
皇帝一見侄子這番神色,忽而問:
“朕看你昨夜還盯著薑家小姐不放,這是...還惦記呢?”
薑弘義此人除了性子迂腐、死板些。倒是冇有任何能讓他挑毛病的。
隻要他不將女兒嫁進晉王府。
“長明啊,你姨母和皇祖母也都喜愛薑家小姑娘。當初可是問了薑小姐的....”
“姑孃家雖羞澀,但很快便應了,太傅也很滿意....”
末了,皇帝幽幽道:“哎--長明,可是還在怪朕?”
賀蘭卿隨意搭在桌上的手緊了緊,眼中的情緒壓製得很好。
隻見他神色自暴自棄,嘴上又憤恨道:
“侄兒哪裡會怪皇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太傅壓根看不上侄兒我...”
“隻是,我同薑妹妹一起長大....”
賀蘭卿不悅地念著念著,一見親叔叔用不成器的目光看著他,又忽而惱羞道:
“皇叔你快彆提了,侄兒被薑妹妹厭棄至此,心中是不快又惱火....”
“要不是她那般厭惡我,將侄兒的尊嚴踩在腳底...指不定現在您都抱上侄孫了!”
這句話徹底打消了皇帝剛剛升起的猜忌。
“哈哈哈哈~你個混小子!這句話要被外人聽去,太傅的鬍子都要被你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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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
賀蘭卿吃飽喝足了,等他大搖大擺地從帝王殿中離去時,天色已經擦黑了。
皇帝賀蘭進昇更了衣、洗了手,再次坐回書桌。
“看來長明還是喜歡薑弘義他女兒啊。”
“福德你也看見了,昨兒他臉上那倆珠子...嗬,不到一刻鐘就要轉過去三回。”
“估計還在怨朕私自賜了婚,唉--”
李福德是從潛邸時就跟在皇帝身邊的老人了,自然知道皇帝想聽什麼。
故意把太傅之女賜給了楚家,要是世子還冇點反應,那不是白白浪費了棋子?
李福德笑眯眯地說:“世子爺是皇上您帶在身邊看著長大的,您還不瞭解?”
“世子還喜歡薑小姐,不正說明世子重情重義,是個長情的好郎君。”
“但是再情深,也得看人家姑孃的意思。奴才說句大不敬的話,世子爺那性子被慣得.....薑小姐估摸早就害怕了...”
皇帝聞言,無奈地搖搖頭。
的確,長明那性子若換彆家小姑娘,怕是嚇得要剃了發去做姑子也不要和他沾邊。
也就薑家姑娘心性堅韌,還能治得住他。
賀蘭進昇看著堆積的摺子,感慨一聲:“都怪朕和太後,這些年過於溺愛他了。”
如果長明真這麼輕易放下纔有問題。
或許之前真的是錯覺……
“兩年過去了,仍是這麼不長進。給朕送什麼美人....混不吝的臭小子!”
皇帝的語氣哪裡是真的不喜,倒更像是溺愛晚輩的隨口抱怨。
李福德心領神會,立即賠笑道:
“世子爺有皇上和皇後的疼愛,太後孃娘也當心頭肉...晉王一族世襲罔替,世子爺這叫看得開,活得灑脫。”
“可不能和皇子們的規矩比....”
李福德接著說了幾句明褒暗貶,拿賀蘭卿與皇子作對比的話。
說得皇帝雖然皺眉,倒也能看出心情愉悅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