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四貝勒府,後花園。
“山桃姑娘,您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天色漸晚,小太監環顧四周,確認了冇有其他人,才小聲招呼了“接頭人”的出現。
山桃挽著雙髻,桃紅色夾襖,小圓臉紅潤似蘋果,眼神靈動,熟稔地檢視下筐裡的東西,頗為滿意地點點頭,笑著回眸,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塞給對方。
對方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隻顛了顛荷包的重量,轉身隱入夜色。
山桃身量不高,看上去弱弱小小,卻是個極有力氣的,三下五除二,背起筐子,往宿雲軒走去。
不曾注意到,假山後,一身月白色長袍,長身玉立,容顏俊美,冷傲的眸光,早已把剛剛二人的動作儘收眼底。
此人無需發一言,俊逸金貴的氣質儘顯。
“蘇培盛。去,把那小太監帶來。”
男子轉動著手中的青玉扳指,眼神看不出絲毫情緒的起伏。
同樣把這二人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的,還有站在男子旁邊的太監,蘇培盛。
作為府上統領太監,發生這種私相授受的事,他責無旁貸,此時,早已冷汗涔涔。
“嗻,主子爺息怒,奴才這就去。”
蘇培盛打千,動作乾脆麻利,用不了多少功夫,小太監就被提來,跪在四爺麵前。
“還不說!”不等四爺說話,蘇培盛一腳踹在小太監身上。
小太監看著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被蘇培盛一腳踹倒又馬上爬起跪好。
“回主子爺。奴才,是膳房小李子,剛剛,是給耿格格的丫鬟拿些食材。奴才知錯,求主子爺饒命。”
小李子嚇得不輕,自然不敢說謊,說話斷斷續續,也算說清楚了經過,忙叩頭求饒。
“拉下去,罰三月月銀。”四爺擺手。
小李子如釋重負,忙退下。雖說這扣了三個月月銀,對奴纔來說實在是挺大的處罰。
畢竟,能進來做太監的,家裡就冇有富裕的不是。
可這些日子,耿格格冇少管膳房要東西,這人也會來事,明裡暗裡,給了膳房不少好處,遠遠超過扣的這點兒銀子了。
如此,倒也冇什麼難過的。隻可惜了剛到手的荷包,被蘇總管搜了去。
彆人送這麼多次都冇事,偏偏到了自己這兒就被查到,小李子隻能是自認倒黴。
而這剛到手就飛了的荷包,如今在四爺手裡。
“這裡多少銀子?”四爺不曾翻看,隻顛了顛,就覺得不少。
“回主子爺,奴才估麼著,怎麼也得五六兩。”蘇培盛看不懂四爺這是什麼意思,分外小心應對。
四爺點頭,把荷包扔給蘇培盛,轉身往前院走去。
這個耿氏,他是知道的。
上次選秀記了名字留用的秀女,冇等安置分配了地方,就病了一場。
等人好了,也過了分配的時間。
這麼一耽擱,快兩年過去了,女子的韶華耽擱不起。眼瞅著又要選秀,耿家愛女心切,竟是托了人給她找個人家。
也不知道怎麼搭上宮裡麵的,皇阿瑪直接下旨塞進了自己府裡。
說是家裡長女,身子差得出奇,有好幾年都是養在外麵的,家裡寵得不行。
四爺倒是無所謂,身子不好,就放府裡養著就是。
左右是皇阿瑪賞賜的,四貝勒府上還不差這點兒飯。
如今看來,他這貝勒府上,是差耿氏這點兒飯了。
有意思。
宿雲軒裡,耿新月看著山桃把東西在院裡桌上擺開,絲毫不曾料到危機,喜笑顏開。
“好山桃,這膳房真是越來越大方了,這次不僅有五花肉,還有臘腸!”
“格格,我想吃臘腸炒飯!”山桃看著臘腸,眼睛都直了。
這東西,在家鄉那邊冇少吃,這府上,真是稀罕物。
“好,明兒給你倆做。”耿新月利索地收拾眼前的食材,肉切絲下鍋,說話間一份肉絲炒麪就出鍋了。
香氣,在寂靜的夜裡,尤為勾人。旁邊的山桃默默地嚥了咽口水。
配著早就準備好的辣鹵牛肉,鹽焗花生,放在膳盒裡。
“去,把這外賣給馬房小周子送去。記著啊,把盤子拿回來,他欠著兩個盤子的。”
“是,格格。”山桃點頭,提著膳就往外走去。
這會兒山杏不在院裡,想來也是去送“外賣”了。
格格真是有點子,這是絕對繼承了二舅爺的經商天賦了。
自從做了這個“外賣”,她們的日子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
總算忙活完這晚高峰,耿新月總算是坐下歇會。
真是越想越悲催,上輩子是個美食博主,天天出了廚房就是對著電腦剪輯視頻,分析數據。
因為長期不規律作息,猝死之後,再次睜眼,自己就在這個朝代了。
家人對原主是真心疼愛。
原主身子是個極其不好的,按理說,很可能都活不到這麼大。
幸而外祖是告老還鄉的太醫,把原主自小接了去,細細養著,好不容易養到豆蔻年華,礙著在旗適齡女子必須選秀的規矩,這才送回耿家。
原主長相上確實出色,選秀留用後,一場小風寒,愣是冇挺住,就這麼去了。
就這麼被自己占了便宜。
老爺耿德金是管領,雖然官小,雖然原主從小不在身邊,對這個病弱的女兒,倒是疼愛得很。
外祖家還有兩個舅舅,大舅舅穩重沉穩,傳承了外祖父的醫術。
而小舅舅比原主才大五歲,做生意是一把好手。
原主在外祖家生活得實在自在。祖父家怕她以後過得不舒心,真是不誇張地準備了十裡紅妝。
若不用選秀,應該能快樂地過完一生。
對自己來說,說能穿來清朝,總比直接死了好吧,自己占了人家家世長相,又活一世,還有什麼不願意的。
可自己死活想不通,外祖家給原主準備的嫁妝,即使原主不嫁人,也一輩子都夠用的。
耿家竟是托了無數人,花費定也不少,彎彎繞硬把她塞進了四貝勒府。
是了,在這個年代,冇有好端端的女孩子家家,不嫁人的。
這四貝勒,還是外祖家、父家眾人幾經考量,才決定的去處。
可她明明有更舒適、自在的人生,就這麼被迫囚在這府院裡了。
抬眼,就是這四角四方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