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雲片糕不好吃嗎?要不要再去廚房要點彆的回來?”綠枝端著茶壺走進屋子,見安珞還拿著她出去前那半塊糕,便小心地問道。
她覺得小姐這幾日有些奇怪。
幾日前她守夜時,小姐突然驚醒,她點起燈後回身,那一瞬間小姐投過來的目光差點嚇得她失態。
可那一瞬之後,小姐的目光便恢複了正常,讓她懷疑是不是自己產生了錯覺。
當晚,小姐找她要了對銅鏡,對著鏡子坐了半宿,第二日又盯著她們幾個丫鬟看了半天。從那之後,她們都覺得小姐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
明明小姐還是那個小姐,每日話仍不多,可她們如今再麵對小姐時,總會不自覺地緊張,那感覺就像是在麵對老爺……
安珞在綠枝的詢問中回過神,她將手中的半塊糕扔回到盤子裡麵。
“不必。”她說道。
她並不是餓,她隻是不自覺地在找證據來證明自己並非在做夢。
她曾為了假扮閔景耀,特意研究過如何模仿彆人的聲音。後來閔景耀不再需要她,便下藥壞了她的嗓子。
那藥毒性猛烈,破壞她聲帶的同時還腐蝕了她的味蕾。從那之後,所有食物於她都食不甘味,即便是在夢中,她也再未品嚐到任何滋味。
可現在……她重新嚐到了甜。
不是做夢,不是錯覺,她重新回到了十五歲這一年!
她不知道自己死後,昭王有冇有如她所願奪走閔景耀那狗東西的王位,也不知道父兄和祖父一家最後到底有冇有被她牽連。
但既然一切重來,所有傷她害她之人,必將付出代價!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安珞從桌邊起身,轉身坐到了銅鏡麵前。
這鏡子是她回來後才讓丫鬟們搬回來的,鏡麵上映照著她那半邊完好,半邊燒傷的臉。
安珞三歲時母親病逝,她從小跟隨父親在邊關長大,女紅刺繡一竅不通,刀槍棍棒倒是樣樣瞭解。
直到去年邊關初定,她也快要及笄,她的父親安遠侯安平嶽,便帶著兒女們回到了京城的安遠侯府。
安平嶽本是想著在京城中為她尋一門好親事,誰知她纔回京不久就遇上了走水,直接燒燬了半張臉。
現在想來,那場走水絕非意外。
前世她目盲之後才遇上師傅學了醫術,那時她麵上的燒傷已因為常年佩戴麵具潰爛,不但無法根治還必須常年塗抹藥膏。
被閔景耀關進地牢後,她自然再無藥可用,臉上的燒傷、身上常年征戰的暗傷更是儘皆惡化。
可現在她身上無傷,臉上這燒傷隻要找全藥材,也不過半月就能治好。
京城與邊關不同,她那在邊關會被兵士們讚一聲將門虎女的性子,在京城卻隻會被名門女眷們嘲笑。
她那時年幼心性不定,本就不適應京城的生活,等麵容被毀後便更是妄自菲薄,再也見不得鏡子,每日將自己關在屋裡不願見人。
直到……
“姐姐!快來看祖母給我們準備的頭麵!”
也冇有人通報,房門突然被推開,安珞的思緒被打斷。她轉頭望去,正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進門。
又見麵了,安翡。
看到安珞坐在鏡子前,安翡愣了一下,隨即便笑了起來。
“姐姐你竟然在照鏡子?妹妹早就說了嘛,就算燒燬了半張臉,姐姐也還是一樣美。”
安珞看著她,即便有甜美的笑容做掩飾,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和得意依舊那麼明顯。
……我以前是有多蠢?
見安珞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安翡還以為是自己的話成功刺激到了安珞。
她心中得意,麵上卻更是乖巧:“姐姐若是想照鏡子,我那有一塊上好的水銀鏡,是南離國的東西,比銅鏡可清晰不少,不如我將它送給姐姐,可好?”
“好啊。”安翡一說完,安珞便答應了下來。
安翡笑容頓時一僵,愣了一息才反應過來。
“姐姐,我說的是水銀鏡……”
安珞這醜八怪不是最討厭照鏡子的嗎?怎麼會答應下來!?
“對啊,水銀鏡,什麼時候送來?”安珞道。
南離國的水銀鏡啊……看安翡這臉色,想必值不少錢。
“若妹妹不方便給我送來,我也可以讓我院裡的下人去搬。”
“這…這……”安翡結舌。
見安翡這樣,安珞便隻當她同意了,轉頭對綠枝吩咐道:“去,找幾個人到妹妹屋裡,把她送我的水銀鏡搬回來。”
綠枝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們這屋裡向來隻有二小姐從大小姐這搬東西走的,何時見過回頭錢?
直到安珞又淡淡瞥了她一眼,綠枝這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轉身出了門。
眼看綠枝真要去,安翡這才著了急。
“等……”
“你剛纔說什麼頭麵?”安珞直接打斷了她的廢話。
“是…是祖母給我們準備的參加春日宴的頭麵。”
痛失水銀鏡,安翡臉色難看,但那水銀鏡畢竟是她自己提出要送的,話題一被岔開,她也不好再重回去糾纏。
想著水銀鏡再貴重,也及不上那她看中那套頭麵,安翡這才調整了心情,重新嬌笑起來。
“還有五日就是春日宴了,除了五妹妹還小,我們姐妹四人都在受邀之列,這是那四套頭麵的單子,我特意送來讓姐姐先選。”
安翡這樣說著,卻隻是將單子放在桌上,並冇有遞給安珞。
家中準備的頭麵,雖然四個姑娘都有,但四套頭麵貴重程度不一,會按照嫡長尊卑的順序讓四個姑娘依次挑選。
安珞作為大房的嫡女,本就該是她先挑走最貴重的那套,然後二房嫡女安翡挑走次貴重的,接著纔是安珞的庶妹和安翡的庶妹,挑選剩下不怎麼貴重的兩套,也算是種變相的內定。
從前的安珞並不懂這些,麵容被毀後,她又不願出屋不喜赴宴,更用不著這些。
因此每次祖母準備這些東西,她看都不看,都是任由安翡先選,安翡也早就習慣成自然。
但這次,安珞伸手將單子拿了過來。
“姐姐!?”安翡驚得差點起身。
對上安珞望過來的目光,她才頓覺自己的反應太明顯,又訕訕坐好,心中愈發不安。
安珞翻開單子一看,四套頭麵,其中三套都是極普通的貨色,若她真選了三套其一帶出門,怕是滿京城的名門女眷都會嘲笑她寒酸。
至於貴重的那套……
“椿翡十二件?”安珞目光一寒,“那我便選這套吧,椿翡十二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