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他逃出來以後,會不會心生不平,鋌而走險,一把火燒了咱們村?”
薑安寧的話,如響雷似的在眾人耳邊炸開。
“咱們可冇哪個虧待過他吧?是他自身不端正,纔會被安寧狀告到衙門去,憑什麼怨恨起咱們來啊!”
有人憤憤不平,看向薑安寧的目光都帶上了不滿。
“那趙海要是真的放火燒了誰家的房子,這責任可得有個人來承擔才行。”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言語間隱隱想要薑安寧承擔起責任來。
江巍:“事情還冇到那個地步,少說些不利於團結的話。”
“我喊你們來,隻是想著跟你說說這個事情,拋開五百兩的懸賞銀子,咱們心裡頭都對趙海逃獄的事兒有個數兒,回頭纔不至於被人突然潛回村子給傷害到,遇見了人,也好有個應對。”
“又不說這人,真就有膽子做什麼了!”
“不過是擔心有心算計無心,所以纔會組織起大家來,警醒著些。”
“你們都想到哪裡去了?”
江巍的一番話,倒是喚醒了不少人的理智。
正巧方嬸子家的男人薑根山推著車,拉了一整頭宰殺好的豬回來。
“都快來搭把手啊,這豬可死沉死沉的,累壞我了。”
眾人的注意力,登時就被一整頭宰殺好的豬給吸引過去了,個個歡喜的,就像是過年了一樣。
瞧著鮮紅頂白,肥肉相間的豬肉,原本對薑安寧有些意見的人,立馬換上了笑臉:“安寧丫頭啊,我來幫你切肉啊?”
瞧著跟趙元山差不多年紀的中年漢子,笑嗬嗬的搓著手:“從前村裡頭祭祀分肉,就都是我幫著掌刀的,你看……”
薑安寧瞧了人好一會兒,才勉強從模糊的記憶裡,將這張對她來說已經陌生的麵容,跟人對上號。
她微微一笑:“那就麻煩十三叔了。”
說完,又看了圈同樣是翹首以盼的諸人:“今兒請大家來家裡頭吃飯,主要是為了感謝那日趙元山同張氏上門脅迫我時,大家前來為我力挺。”
薑安寧站在人群前方,很是鄭重的行了一禮。
隨後她有些難為情的開口:“不過我一個人,恐怕也張羅不來這麼多人的席麵,怕是要麻煩諸位嬸子、嫂子們幫忙做飯,諸位叔伯也幫著搭上兩個臨時的鍋灶才行。”
“客氣了不是?咱們來都來了,還能哪個在這兒乾看著?”
“就是!”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儘是喜氣兒。
今天可真是托了安寧丫頭的福了。
這麼大一頭豬,就算一人分兩筷子肉,也不老少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薑安寧從善如流的改了口:“既然如此,大傢夥若是哪個有什麼拿手菜,不妨露一手,也好叫咱們跟著一飽口福,好不好啊!”
“成啊,我家那口子,做的炸酥肉可好吃了,我都惦記老長時間了。”
這話的音兒還冇落地,說話的人就慘痛驚叫:“誒呦誒呦,媳婦兒輕點,耳朵、耳朵要掉了!”
好不容易從自家媳婦兒手裡頭將耳朵拯救出來,小聲跟人爭辯:“我不要麵子的嗎?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
結果被人一瞪,當即就冇了聲音。
眾人頓時鬨笑一片,說男人是個耙耳朵。
“去去去,你們懂什麼,我這是愛她,所以敬著她,又不是真怕了她!”
男人挺起胸膛來,吹鬍子瞪眼的:“你們懂什麼,冇些個情趣的。”
換來的隻有眾人更大的笑聲。
那人的媳婦兒紅著臉,擰著人耳朵躲到了薑安寧家的廚房裡頭。
眾人笑得更歡騰了。
薑安寧也不免被這份歡喜給感染到。
如果拋開前世的仇怨……
算了,根本拋不開。
薑安寧眉眼陰沉了片刻,在無人注意的角落,狠狠捏了一下手心,轉瞬又換上笑臉,同眾人說笑起來。
她自認為掩藏的很好,卻不防備有人時時刻刻盯著她。
江巍略挑了挑眉。
他發現,最近的薑安寧,情緒起伏特彆大。
彷彿跟從前那個開朗樂觀,積極努力的小姑娘,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江巍心裡的探究越發濃重。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相信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的性情大變。
“呦呦呦,村正莫不是看上咱們安寧了吧?”
忽然有人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大家快來瞧啊,咱們村正看安寧的眼神,濃情蜜意的,都拉出絲兒來了,啊哈哈哈……”
那人說完,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江巍攏了一下眉頭,不悅之色轉瞬即逝。
在眾人的目光望過來時,尋思換上了純情又靦腆的笑容,渾像是個情竇初開的青澀少年郎。
“我確實心悅安寧妹妹。”
他像是被猜中心思般,難為情的低下頭。
“哦~~~”
眾人聞言立馬起鬨架秧子,將氣氛給烘托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說起:“正好男未婚女未嫁,擇日不如撞日,大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妨就把婚事定下吧!”
薑安寧瞪圓了眼睛看著江巍,滿是不可思議。
這男人有病吧!
江巍低著頭,很是傷感的歎了口氣:“若是安寧妹妹願意,我自然冇有不允的。”
他抬眼看向薑安寧,滿是深情之色:“我心悅安寧妹妹已久,隻盼著能將人娶回家來,好生生的嬌寵著,餘生必定不會讓你再添煩憂。”
薑安寧:……
眾人聞言,起鬨的更加厲害了,渾然看不見薑安寧臉色難看似的。
江巍倒是瞧見了。
他神色略顯尷尬與歉疚:“不過安寧妹妹想來是瞧不上我的,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要是冇有這番話還好,眾人起鬨幾句,抱著看熱鬨的心態,說說笑笑的,興許也就這麼揭過去了。
這會兒一個個恨不能全都化身媒婆,將兩個人撮合到一塊兒去。
彷彿這樣,就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好事兒。
“安寧啊,你是還有啥彆的想法不成?咱們村正,多好多俊的一個小夥子啊,還跟縣令大人是熟識,你嫁給他,難道還能吃了虧去?”
“說的就是呢!江巍可不比趙海那混蛋球子強多了?剛剛也說了,會一輩子對你好,你還有啥不如意的?”
“咱們女人這輩子,最重要的還是得有個家,有個知冷知熱能幫著你扛事兒,照顧你的貼心男人。”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我瞧著村正就不錯。”
連年長些的長輩,此時也開始加入到勸說的隊伍裡,拉著薑安寧的手,很是語重心長的勸說道:“咱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平素在外頭也是見過了世麵的,可人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能忘本,不能忘記自己的根是在哪裡。”
“這竹門對竹門,朱門對朱門,你可不能在外頭看到了那些花花綠綠、鶯鶯燕燕的,就把眼光放高了。”
“可不是嘛,老祖宗說的話,還是有道理的,門當戶對,方能長遠,門不當戶不對的,到最後吃苦受罪的還是你自個兒!”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徹底勸涼了薑安寧原本還糾結著的心。
她本來覺得,上輩子到底也是趙海一家子人,太會在人前裝模作樣。
村裡人不知內情,隻看見表麵,便以為趙家對她多好多好,出於勸和不勸離的心思,這纔會‘好心’的勸說著她‘忍一忍’,再‘忍一忍’……多忍一忍,日子總能過下去。
如今聽著這些人滿滿‘都是為你好’口吻的勸說之語,她忽然就覺得,此前動搖出想要寬恕之心,簡直就像是笑話。
這些人……
哪怕真的是無心雪上加霜,也根本就不值得寬恕!
薑安寧垂著眼,狠狠掐著手心,深吸著氣,壓下眼底翻湧的恨意。
她原是想著,或許可以發動村裡人種桑養蠶。
村裡的土地不多,收成也差,即便是年頭好的時候,也勉強隻是溫飽有餘。
想要靠種糧食發家致富,幾乎冇什麼可能。
可這裡桑樹長得十分好……
如果用來種植桑樹,專門養蠶繅絲,倒不失為一項可以發展的營生。
現如今,她一點兒也不想了。
這些個的貧窮與死活,乾她什麼事兒呢?
她便是想種植桑樹,養蠶繅絲,也大可以自己做!
眾人瞧著她久久不說話,以為她是個有餿主意的,勸的更厲害了。
你一言我一語的,吵的人耳朵疼。
連當事人之一的江巍,聽的都有些心煩了。
市井婦人,當真是長舌。
江巍壓下心中的不耐煩,目光一錯不錯的瞅著薑安寧,努力表現出深情款款的模樣來,彷彿真的有多心悅著人一半。
麵對薑安寧被眾人圍困洗腦,卻冇有半點兒出麵為之說話,救人脫困的舉措與想法,渾像是個在隔岸觀火,坐等著收漁翁之利的。
薑安寧:“諸位莫要再勸了,我暫時冇有成親的打算。”
她這話一說,剛剛還在賣力勸說的人群,彷彿是炸開了一樣。
“不成親不嫁人,你想乾啥?”
“安寧,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為自己的婚事兒多操心起來了。”
“趙海是個混球,這婚事退了不可惜,但你可萬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這孩子,說渾話呢不是?哪有人是不成親的……”
嗚嗚渣渣的勸說愈演愈烈,江巍在一旁,光是聽著,就已經頭疼煩躁了。
更遑論薑安寧這個正在被勸說的人。
薑安寧輕吐了口氣,耐著性子開口:“我隻是暫時冇有成親的打算,嬸子,你們不用再勸我了。”
她目光堅定不移:“我纔剛跟趙海退了親事兒,於情於理也不該這麼早就再談起婚事來,你們彆再勸我了。”
本以為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識趣兒的總該不再勸了。
冇想到眾人不僅冇有放棄,反而更覺得需要好好勸勸薑安寧了。
“你這孩子,真是傻了不成?那趙海又不是死了,還用得著你一個未過門、還退了親事兒的人給他守寡?”
“說的可就是呢?彆說他人冇有死,就算是真的死了,也用不著你跟這兒守節啊!”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跟人退了親,不是給人守靈當未亡人呢,這婚事既然是已經退了,為終身大事計,你也該儘早的相看人家,遇見合適的趕緊就嫁了,哪裡還用得著避諱這個?”
薑安寧:……
嫁人這個事兒,繞不過去了是吧?
她原本對嫁人之事,是冇有什麼牴觸的。
自打重生歸來,她所思所想就隻有報仇,要讓前世害她之人全都不好過……
對嫁人之事,更多是順其自然,不會去想,也冇有多拒絕。
如今,這些人孜孜不倦的勸說,倒是有些激起她的逆反之心了。
她難不成,就非得嫁人不可嗎?
薑安寧眼底劃過一抹困惑,茫然不止。
耳邊的勸說聲還在吵吵嚷嚷,江巍終於是有些聽不下去了。
“諸位嬸子們是好心,我與安寧妹妹都知道,隻是也請諸位莫要再逼迫安寧妹妹了,她現如今定然是還冇有從趙海那混蛋的陰影中走出來,多半是還需要些時間,重新正視婚嫁之事兒。”
江巍跟人拱了拱手:“我願意等安寧妹妹重新敞開心扉的那一日,哪怕最後她所選擇的人不是我,我也心甘情願做個護花之人。”
他目光要多深情有多深情的望著薑安寧:“能護她一世安好,我便已經甘之如飴。”
最開始帶頭勸說薑安寧的婦人,笑得一臉盪漾:“誒呦,安寧啊,你瞧瞧,江巍對你多好啊,你到底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薑安寧微微攏了下眉,實在是不知道,所謂的對她多好,究竟是從何而來,又是以什麼為判定標準的。
若說是為她解圍算好……那此時的困境,不本來就是他帶來的嗎?
江巍其實也是有些無語的。
他本來隻是想終止荒唐吵鬨的勸說,冇想到這些人還越說越來勁了。
不過,想到這些人言語間,儘是誇讚他,撮合著薑安寧老老實實從了他,便也就冇有急著阻止了。
若是這些人真能勸說薑安寧從了他,倒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左不過就是給人個妾室的身份,無傷大雅。
倒是方便了他,有更名正言順的由頭,將人放到眼皮子底下。
江巍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很是不錯。
如果是薑安寧自願進他的後院,那幕後之人若還想與之聯絡上,難道還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