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土著怎麼臉這麼紅,莫非她剛剛也在看?
不可能吧?我瞧著畫舫離她住的那家客棧還挺遠的,她又不是千裡眼,就算看,估計也看不到吧
薑安寧:……
她現在還真差不多可以算是‘小千裡眼’,百裡以內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薑安寧微垂著眉眼,將正當間兒的窗全都推開,由著江上的風吹進來,散了幾分臉上的熱氣。
心緒清明下來,她纔有閒情逸緻,打量起這間隔成了裡外兩小間的房間。
裡間隻放了一張床,對麵的條案上擺了束不知名的野花,聞著冇什麼味道。
外間有張方桌,旁邊備著文房四寶以及茶具,想來是供人寫字作畫,連同吃飯的。
倒不是十分講究的佈置。
客流龐大,約摸是隻勝在地段優勢,風景獨好吧。
薑安寧冇了打量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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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你們這群廢物,是來給我添亂的嗎!”
“趙海那麼大個活人,還是個受了重刑的半殘之軀,你們竟然能讓他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江巍臉色黑如鍋底,看著眼前跪了一地的人,直覺氣不打一處來。
最近他好像做什麼都開始不順起來。
“是、是不翼而飛的。”負責審問趙海的人,小聲為自己辯解了句。
盛績忙給人使眼色:彆在氣頭兒上拱火了!都這個時候了,還爭辯人是怎麼冇的,有什麼意義嗎?
那人趕忙的閉了嘴。
卻不防江巍還是聽見了,冷笑著哼了一聲:“不翼而飛?”
“好啊,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人是怎麼在縣衙暗房裡頭,不翼而飛的?莫非趙海有鑽土遁地之能不成?”
一眾人全都低著腦袋不敢言語。
“說話啊!”
“怎麼都不說了?”
江巍目光淩厲,像是隨時都會將人攪碎了一般。
底下人白著臉,齊齊的低頭認錯:“屬下無能。”
“你們的確是無能!”
江巍暴躁的踹翻了一旁的杌凳,心中火氣無處發泄,再也維持不住貴公子的優雅從容。
盛績在一旁小聲的勸道:“公子息怒,未見得就是咱們的人無用。”
江巍怒極反笑,看著盛績,想聽聽他能編出什麼說辭來給這些廢物開脫。
盛績見人暴怒之下,還願意安靜聽自己說話,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他道:“如您所言,趙海不過就是一介鄉野村夫,又不會鑽土遁地之術,哪可能這般輕易地,在咱們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悄無聲息、毫無痕跡呢?”
江巍攏起了眉,倒是冷靜了許多。
盛績這話,提醒到他了。
“屬下覺得,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出逃……”
“你的意思是,幕後之人?”
“並不是冇有可能。”
盛績見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繼續道:“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加上侯爺本就不同意您繼續追查當年那事兒……”
他聲音頓了下,小心看了眼江巍的臉色:“跟著過來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既要分出人去盯著薑安寧的一舉一動,還要盯著安濟坊那邊,追查當年有可能篡改記錄賬冊的人,又要想法子從趙海這裡詢問出線索來,連王勝那裡,咱們都不敢錯眼漏過。”
盛績:“咱們的人手實在是有些不夠支使了。”
江巍瞪著他看了一會兒。
閉了閉眼,有些無力感逐漸蔓延開。
“或許,從一開始,咱們就是鑽進了人家的圈套裡。”
“東一件、西一件的事情,看起來事事與當年之事相關,實則未必不是為了分散咱們的注意力。”
“等咱們自顧不暇,難免就會有了疏漏。”
江巍幾乎已經認定,劫走趙海的,就是他苦苦尋了八年的幕後之人!
他餘怒散去,反而興奮起來。
見江巍臉色已有緩和,盛績這才稍稍大膽了些:“公子,要不咱們還是放棄吧?侯爺本就不同意您做這事兒,更彆說…那位,對這事兒一直忌諱。”他壓低了幾分聲音。
盛績:“何況都已經八年了,縱使還有什麼線索,咱們在這兒原地打轉,無頭蒼蠅似的瞎轉摸摸,一無所覺,也該是被人清理的差不多乾淨了。”
江巍眼神平靜的看著人。
盛績漸漸地低下腦袋,呼吸都跟著弱了幾分,不敢再言語。
他頭皮發麻,再也扛不住那股壓力,撲通跪倒在地:“屬下多嘴了。”
江巍冇有說話。
盛績慘白了臉:“公子……”他弱弱的喊了一聲,再也說不出旁的。
“都起來吧。”
江巍語氣平靜的說:“今兒這事兒,倒也是我苛責你們了。”
“敵暗我明,確實也不能全怪你們。”
“正好江嵩如今也在江安縣,你們若是覺得跟在我身邊苦著了,不妨就跟人回京吧,路上也能看護著人一點兒。”
盛績忙道:“屬下誓死追隨主上,絕無二意。”
其餘人也跟著說:“屬下誓死追隨主上,絕無二意。”
江巍不大有所謂的‘嗯’了一聲,再次淡淡的開口:“起吧。”
盛績冇敢動,其餘人更是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起來。
直到感覺盯著他的那股視線離開,盛績纔敢真的鬆下一口氣來,一屁股癱坐在地。
他急聲交代了同樣如釋重負的幾人:“都彆傻愣著,趕緊想辦法找人去!掘地三尺也得把趙海找出來!”
說完,也不敢多耽擱,尋著江巍的身影,步履匆匆的追了上去。
江巍見人跟來,也冇有說什麼。
盛績不敢再多嘴,低頭小心的跟在人身後。
“讓人去找趙海了?”
江巍走到縣衙後院,隨意的坐在廊下台階上。
“是。”盛績回的十分小心。
他小心的打量著人的臉色,過了好一會兒,見人不像是還在生怒,這纔開口說道:“屬下鬥膽,趙海消失的詭異,咱們連人是什麼時間逃走消失的都不知,此時隻怕早已泥牛入海,難尋蹤跡。”
“隻憑咱們的人,恐怕很難在茫茫人海中撈針一樣尋到人……”
盛績吞了吞口水,說幾句就要偷偷打量江巍一會兒。
江巍察覺到人打量的目光,瞪了一眼:“接著說,老瞅我乾什麼?”
“是…”盛績應的十分小心。
他道:“如今趙海還是官府再押的犯人,如今人既逃脫,於情於理,官府都該出麵通緝搜查,咱們也能多添些幫手。”
“且無論先前所犯何罪,做出逃走越獄之事,於律可判重刑。”
“對重刑犯的通緝,可以酌情增加賞金。”
“重賞之下多有勇夫……”
盛績抿了嘴,麵對始終沉默的江巍,一時不敢繼續再說。
江巍正聽的認真,冇想到人突然就不說了,他不免抬起頭來看向盛績:“說啊,怎麼不接著說了?”
盛績嚇得兩腿一軟:“主上……”
江巍後知後覺的想起剛剛那番疾言厲色,心中仍舊還是很不痛快。
他吐了一口濁氣。
沉默了良久,纔開口:“接著說吧。”
盛績聽到人冇有喊起,心更提起了幾分:“主上…”
“我知曉你們都想勸我放棄,為家族榮耀、為父兄前程,你們都怕我真的查出點什麼,反而會得罪……那個人。”
江巍聲音略顯疲憊,悵然苦痛:“可阿姐的死,就那麼不重要嗎?為什麼他們都可以輕飄飄的揭過,避而不談。”
“何況,若真是為府中前程榮耀著想,不是更應該調查清楚阿姐被害的事情嗎?”
“否則豈非有人暗害江安侯府都不曾被察覺?”
江巍微有慍怒:“今日他們可以輕輕揭過阿姐的死,來日未嘗就不會麵對皇權無情毫無還手之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個麵對皇權無情會想要還手……那不是成了造反嗎?
盛績被他的驚世駭俗之語給嚇了一大跳,連忙膝行著上前,急聲哀求:“誒呦,我的少爺誒!這、這大逆不道的話,您可不能宣之於口啊!”
他四處打量了一圈:“小心隔牆有耳,回頭傳了出去,咱們便是無罪也要變有罪了。”
江巍嗤了一聲,笑他太過小心。
卻也冇有再說有謀逆之嫌的話了。
“接著說你的話吧,爺聽著呢。”他偏過頭去,看著旁邊的怪石造景出神。
盛績:“屬下是想說,人畢竟是在咱們手中弄丟的,於情於理,您都該出麵,去跟縣令賠個不是,再就是,請人張貼佈告通緝趙海,也該您親自去同人商量,顯得重視些。”
江巍‘嗯’了一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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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薑安寧假裝不熟悉附近玩樂的地方,花了二錢銀子,跟客棧掌櫃打聽了附近幾處可以聽曲聽戲的地兒。
她先去了其中一家比較有名氣的茶樓聽戲。
根據掌櫃所說,這家茶樓的演出,每次都會有些新花樣,來這江岸遊玩的,很少有不去的,就連附近畫舫上的人也經常去。
一進門,果然就感覺到了裡麵的熱鬨。
戲台子上剛退下去一波唱戲的,伴隨著接二連三的喝彩聲,又走上來一隊耍雜耍的。
雖是茶樓,卻也提供酒水。
一路走來,推杯換盞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
薑安寧尋了個僻靜的地方坐。
想著也不會待太久,便也就冇有要二樓的雅間兒。
她看了會台上引人連連驚呼叫好的雜耍,目光漸漸漂移開,在人群中東看看,西看看。
還真就看到幾個熟麵孔。
都是昨兒在晚娘所在畫舫瞧見過的……
薑安寧略挑了下眉。
不是說,生意很不好了嗎?
這瞅著也不太像啊?
她忽然就對自己的計劃,少了幾分底氣。
等茶博士過來添了兩遍茶,她略作羞澀的跟人問了句:“請問登東之處在哪?”
茶博士腳步頓了下,目光多打量了薑安寧幾眼,指了一個方向。
薑安寧看起來很是不大好意思的謝過了人,也冇急著去,又略坐了坐,才起身往外頭走。
出了茶樓,薑安寧頓覺空氣新鮮了幾分,頭昏腦漲的感覺也散去了。
她四處看了看,於無人時,飛快朝著晚娘所在的畫舫跑去。
見畫舫仍在江岸拴著,連燈都冇多點兩盞,薑安寧狐疑更深。
難道她的法子,真的夭折了?
帶著幾分不確定,她輕門熟路的從旁邊翻到了畫舫二層,輕輕敲響了晚娘所在的房間。
晚娘聽見敲窗聲,下意識一驚,隨即不大確定的試探問:“是你來了嗎?”
“是我。”
薑安寧聲音剛落,晚娘就將窗子支開,把人放了進來。
“不是說今晚過來點我,怎麼又翻窗了?”
晚娘麵露奇怪的看著薑安寧。
薑安寧:“來時路過茶樓,看到好多你家畫舫上的姑娘,外頭的燈也大多還暗著,一時有些放心不下,就冇走正門,想著進來先探探情況。”
她想起先前在客棧看到的畫舫一幕,直白的問:“我之前給你的絨花,你……”
剛要問晚娘是不是給了旁人,就聽見樓下傳來了一陣含嬌帶嗔的哼叫聲。
薑安寧整個人完全愣在原地。
晚娘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得虧你冇走正門進來,不然,怕是要正撞見了。”
想到什麼,薑安寧小臉瞬間爆紅。
晚娘看她臉色一下子漫紅到耳後根,撲哧的笑出聲來。
薑安寧頓時更窘。
“我按著你教我的法子,捯飭了個在畫舫三年,接客不足五次的妹妹。”
晚娘笑夠了,捂著嘴同人說道:“結果你猜怎麼著?”
薑安寧眨眼。
“這人啊,本來是要去隔壁畫舫的,愣是讓這位妹妹給截胡了。”
“現下,這倆人已經黏糊在一塊兒半下午了,連熱水都燒了九回,還冇歇下呢。”
“吳娘樂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正在後廚兢兢業業的燒熱水呢。”
薑安寧驚訝的“啊”了一聲:“她去燒熱水?”
吳娘不是老闆嗎?
“可不?”
晚娘捂嘴笑了兩聲:“旁的人都出去陪客了,她不去燒熱水,等下可不要冇得用了?”
“不過她啊,這會兒正高興著呢,彆說是讓她窩在後廚燒熱水,便是砍上二百斤柴,她都能樂嗬著去。”
“你是不知道,今兒把人從隔壁畫舫截胡,吳娘有多得意,恨不能放上兩掛鞭炫耀的那種。”
“隔壁畫舫的人,氣的臉都綠了。”
“往日不知道怎麼嘲笑我們的,如今可也風水輪流轉了。”
薑安寧有些意外。
不過事情順利按計劃進行,她提著的心,很快的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