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寢殿內燈火通明,蘇展放輕腳步闔上殿門退了出去。
傅應絕斜臥在榻上,綢緞般的黑髮鋪開來,散落在衣襟前,臥榻上。
雖是男子,卻真正將眉染黛色,唇似春瑰演繹得淋漓儘致。
麪皮瓷白,一雙眼生得勾人卻目露寒光,讓原本邪魅的麵龐都帶上幾絲淩厲與果決。男生女相,卻無人敢生出半分不軌之心。
傅應絕眼皮耷拉著,修長的手持著書卷在看。
越看越眉頭緊皺,越看越不耐煩。
最後輕嘖一聲將書卷丟開,一個翻身,手臂蓋在眼上,長腿微曲,衣襬層疊蕩著雲浪。
渾身上下都透著股煩悶。
被丟開的書卷磕在地上,咕嚕嚕地展開來,
明晃晃的幾個大字醒目非常——育兒全冊。
榻上的人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好半晌,才傳來悉悉索索布料摩擦的聲音。
傅應絕扯開被子一頭籠住自己,自厭得很。
被子下的人毫無一個皇帝樣子,小幅度地咕湧幾下。
突然!
榻上那一團猛地僵住。
下一刻,男人一臉空白地鑽出來,手腳僵硬著無處安放,眼神凝滯地盯著自己的胸膛。
那裡傳來微微的痛意。
還不待他多做思索,那疼痛排山倒海猛地襲來,塌上的人悶哼一聲,脖子上青筋驟起。
微抿著唇,麵上卻冇什麼神情。
小龍珠,忒折騰人!
他手攥在錦被上,骨節明晰,胸膛一陣白光大作,似有什麼將要破膛而出!
屋子裡明光一瞬,有枚櫻桃般大小的珠子,通體冰白,潤而生輝,從他心口慢慢浮出,半懸在空中!
傅應絕俊臉上有細密的汗珠,大喘著粗氣,眯眼望著眼前被自己結結實實護了三個月的珠子。
嘭嘭嘭......
他心臟在緊縮跳動,似是有什麼無形的絲繭將自己與那圓潤細緻的龍珠連在一起,同頻震顫。
此刻,傅應絕隱約感受到了什麼叫血息相連。
他愣愣伸出手去,那珠子似有所感,旋了一圈乖乖落在他掌心。
他皮膚冷白,指骨修長,小小的一顆珠子躺在上頭莫名有些惹人憐愛的乖巧意味。
傅應絕緩和了下氣息,拇指不受控地輕輕在上頭碰觸一下,胸腔裡的器臟便劇烈跳動了一瞬。
他嘴角緩緩牽起,“挺鬨騰。”
自那夜起,他日日將珠子貼身帶著,冇事便拿在眼底下細細盯著,卻不見它再有半分反應。
哦,反應有的,看見宮裡哪隻貓貓狗狗定是要跳幾下,引著他去追的。
今日,他方纔歇下,又將那珠子拿出來放在枕邊,還怕它涼著,扯了塊絹帕給它搭在上頭。
看著那乖乖窩在小窩裡一動不動的小珠子,傅應絕滿意地躺下了。
誰知!
那珠子又發出一陣眼的白光,傅應絕心頭一動,忙坐直身子。
眼底暗含期待。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那珠子變成了顆蛋......
一顆蛋?!
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該用個什麼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他貼著心窩日日護著,就護出一顆蛋?
良久,他纔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遲疑著伸出手去。
指尖纔剛碰上了殼——
“哢擦。”
蛋殼從接觸點橫向裂了個縫,
傅應絕眉頭一跳:捏碎了?
隻見那縫越裂越大,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頭使力地頂。
傅應絕就這麼看著,看著那殼子一拱一拱,終於——
殼掉了。
依舊是白白嫩嫩的糰子臉,頂著兩個小角,一頭銀髮。
隻身子比之以前小了許多,看著像個小精靈。
小傢夥陡然見了天光,還在狀況之外,趴在蛋殼裡甩了甩腦袋。
最後還是一隻大掌將她提溜了出來。
定睛看去,小人嘴角一咧,藕節般的小短手大大地朝著那人張開。
壞龍!
壞龍終於把她孵出來了!
傅應絕嫌棄似的將她提遠些,“你倒是耐得住。”
這麼久纔出來。
看著越來越遠的臉,小人的短胖四肢不斷地亂抓,極力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啊!”
壞龍!壞龍!不抱崽子的壞龍!
“破個殼出來,連話都不會說了?”以前說著雖然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但好歹能吐幾個字,現在是隻會呃呃啊啊。
“亂抓什麼呢?”說著也不顧小人的反對,用一旁放著的龍袍將她一罩——原來是剛破殼的崽子身上光溜溜半絲不掛。
正掙紮著的人眼前陡然一黑,動作停了一下又伸著爪子去推,將那袍子頂得一凸一顯的。
“啊!呀!”
壞龍!壞龍!
嘴裡不停地咿咿呀呀著,哼哈半天一個字都說不明白,但從那語氣不難聽出是對眼前大人的控訴。
“罵得還挺難聽。”傅應絕扯了扯嘴角,抬手一戳。
坐在裡頭掙紮的小人被戳得後仰,躺下去像個小烏龜,哼哼唧唧許久都冇有翻起來。
直至小人都掙紮累了,他才大發慈悲地將人拽起來,用龍袍將她囫圇個一裹,打上結隻露出個腦袋。
小人剛反應過來就被束縛住了手腳,像個蠶寶寶似的扭了幾下,傅應絕又將她戳倒,小豬一樣的人倒在榻上。
因為是被裹著再掙紮也隻是轉來扭去,最後竟然一個人玩出趣來,哼哼唧唧地趴在那裡扭。
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一團,傅應絕小聲道,“白費力氣,長得半點不像我。”
“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