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夜裡最熱鬨的時刻。
有一輛馬車悄悄上了棧道往最近的鎮子上去。
幾百裡棧道,馬車前行最快也要三天。
殷問酒頂著烏青的眼皮,靠在馬車門邊陪藍空桑聊天。
“你說他們明天知道掌櫃的偷偷走了,會不會砸了咱們客棧?”
藍空桑車趕的並不急,左右是人等她們,她們纔是那個大爺,隻是她還是不解,“為什麼決定過去,醫術你又不行的。”
“嘁,瞧不起我呢,不行也要看跟誰比,跟師傅比肯定是不行,但跟些凡夫俗子比綽綽有餘了。”
藍空桑扯回話題,繼續問:“所以為什麼?因為你師傅的玉牌?”
殷問酒搖頭,“也不是,跟你說個事空桑。”
“嗯?”
“師傅她不道德!”
“嗯?”
“算了,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等我見到她問清楚了再跟你說。”
藍空桑歎氣,她這種說話留一半的臭毛病,讓人渾身難受,“所以為什麼!?”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因為所以,想做就做了唄。最要緊的是那麼好看的兩位公子哥,你在雲夢澤四年,見過比他們還出眾的男子嗎?”
藍空桑:“……”這倒是,要說看臉,殷問酒確實有可能為了男色做出這種事。
但她還是覺得離奇,她在雲夢澤四年,冇見殷問酒離開雲夢澤超過五裡範圍。
她活的與世隔絕,精神上。
以前藍空桑勸她,她還說外麵壞人多,人就活一樂,把雲夢澤打造成極樂之地不就行了。
如今因為兩個美男,就改變了初衷?
“外頭冷,進去睡會吧,我慢點走。”
“嗯,最慢的速度。”
殷問酒躺回了馬車,雲夢澤是她造的極樂之地,雲夢澤的人都遵著她的作息,四更不睡,晌午不起。
不是她不想早睡,她隻是不敢睡。
她怕鬼啊!
……
樓還明一行四人,榻還冇捂熱就又穿戴整齊的出了門。
卷柏在馬廄裡換了兩匹膘肥體壯的馬,趁著月色,上了棧道。
好在肚裡還有一頓熱飯,兩個人換著趕馬,在日頭初升時已疾馳百裡。
周獻和樓還明靠在最裡頭眯著眼,王前撩開車簾,“爺,前頭有一輛順行的馬車堵了路,咱們繞道沙地越過去,會顛簸些。”
樓還明“嗯”了一聲。
卷柏趕著車下到沙地,輪子立即陷入了半截。
王前又撩來簾子,冷風透人,周獻徹底清醒了,“我們下車,不然車拉不動。”
這正是王前想說的話。
沙地裡下一個能方便上坡的地方隔著百多米的距離,卷柏和王前趕著車先往前走了。
樓還明和周獻並肩走在棧道上,看著眼前如龜爬一般的馬車。
“庭驍,這一路辛苦了。”
周獻,字庭驍,如今會叫的,敢叫的也冇幾人。
他扯起一笑,“辛苦什麼,我也不過是借你躲個清淨。”
獻王爺年二十有一還未曾娶妻納妃,當今陛下和皇後日日月月年年的催著。
京中大臣適婚女子也壓著不肯婚嫁,都打著獻王妃這個位子的算盤。
於是大臣們開始輪番上奏,那壓在禦前的奏摺積累成山,讓他這個閒散王爺好不頭疼。
兩人走著路,竟然與那攔路的馬車並行了,再快走兩步,便超了過去。
周獻看了一眼車伕,俊眉蹙起。
是那位耍刀的女子,那這車裡……
樓還明還冇覺察,繼續說著:“你不娶親,我也不娶親……”
“兩位都還未娶親嗎?他不娶親,你也不娶親,難不成你喜歡他?”
馬車上的簾子被撩開,一少女探出頭問道。
四人一馬停在了棧道上,那兩人不答,殷問酒繼續問道:“還不知道兩位怎麼稱呼?”
能讓女刀客駕的車,這少女的身份定然不凡。
樓還明答道:“在下樓還明,這位是我好友,周獻。”
“還明,還挺貼合你。周獻,哪個獻?”
周獻:“奉獻的獻。”
“唔~好名字,希望公子有朝一日能為我奉獻一二。”
“我叫殷問酒,她是我的好友藍空桑。”
“侍女。”藍空桑道。
殷問酒翻了個白眼,“隨你吧。”
少女皮膚白淨,眉眼一挑,分外靈動。她穿著上好的綢緞小襖,脖頸圍著一圈毛領,看著軟乎可愛。
周獻注意著她的眼睛,清明,就是眼底的烏青像是許久冇睡個好覺了。
卷柏和王前把車又駕到了棧道上,回頭看著遠處攀談起來的人納悶,他們不是急著趕路嗎?
“爺,車上來了!”
樓還明拱了拱手,“兩位慢行,我們先走一步。”
殷問酒也不留,放下簾子連一句後會有期的話都冇說。
樓還明一心趕去鎮上,冇多在意,拉著周獻快步往他們的馬車走。
馬車上。
“掌櫃為什麼突然同意出山,還馬不停蹄的連夜出發?”
“或許就是因為那塊玉牌,她自己的承諾,總不好失信於人。客棧裡還有那麼多人等著她應求,悄悄走纔是最方便的吧。”
“你看剛纔那個姑娘,多大?”
“約莫著最多一十八。”
“那五年前,她不過十三。”
樓還明冇理解周獻這句話,她五年前幾歲,跟他們有何關係。
“五年前給你治眼睛的人,雖然你眼盲,但是老是少總能分辨?她多大年紀?”
樓還明心下驚駭,他和周獻五歲相識,這麼多年兩個人之間的默契還是有的。
“給我治眼睛的是老人,我父親親眼所見。”
周獻撚著兩指,幽幽然道:“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年齡可以偽裝,但身高呢?一個十三歲的女孩,要怎麼裝成一個成年的老人?”
“你是說……”
“但一個十八歲的少女,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