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謝寅居然跑了,宋棠寧愣了下才恍惚過來,她居然將人給罵走了。
她手心有些微顫,下意識抬頭去看上首的男人,就見他支頤揚唇,溫和散漫,那雙墨色劍眸望著這邊時,像是滲進了四周搖曳的光影。
蕭厭在笑。
棠寧有些狂跳的心忽地就平靜了下來,不知為何添了底氣:“姨母,我不喜歡錶哥。”
铖王妃本就是個偏心眼的,半點不覺得她傷了自家臉麵,隻是心疼說道:
“不喜歡就不喜歡,你表哥這般親疏不分,好賴不辯,被個賤人幾句話就糊弄著欺負你,他就是個冇腦子的。”
“還有宋家,宋鴻居然敢拿外室女冒充庶女逼你認親,他們這麼欺你,我跟宋家冇完!”
見铖王妃毫不猶豫就護著她,宋棠寧紅著眼圈險些落淚。
上一世也是這樣,她毀容斷腿之後,姨母瘋了似的尋宋家麻煩,差點提刀殺了宋瑾修,就連謝寅也險些被她打死。
明明這麼疼她護她,可姨母突然病逝,她卻是被關在那廢棄院子裡連最後一麵都冇見到。
見棠寧突然掉了眼淚,铖王妃慌了神:“怎麼哭了?”
宋棠寧靠在她懷裡哽咽,那哭聲不似嚎啕,低低啜泣卻惹人心疼。
铖王妃心都被哭得擰巴了起來,摟著棠寧就哄著:“乖乖,彆哭,姨母替你做主,冇人能欺負你……”
蕭厭看著伏在铖王妃懷裡的棠寧,原本散漫眼眸落下陰影。
他坐直身子開口時,那嗓音凜冽中帶著滲人的涼:
“本督記得這外室屬私通,其子女私合而生,不得族眷,你們錢家這門檻是做得太低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進來赴宴,也不怕沾了晦氣。”
錢寶坤無辜躺槍,臉色漆黑。
旁邊錢夫人也是氣怒盈眼,今日她本來宴請的是宋大夫人,可是宋老夫人早起身子不適,宋大夫人要留在府中侍疾,便讓這庶女來了。
她原瞧著來的是個庶女已經有些不喜了,可看在那宋瑾修對這妹妹頗為看重,又是親自送到府前與她見禮後才離開前去當值。
錢夫人這才忍了下來,可誰能想到這上不得檯麵的居然連個庶女都不是。
宋家叫個外室女來給她兒子新婚道賀,他們存的是什麼心思?!
錢夫人忍著怒氣開口:“我錢家的帖子是送給宋家大房的,可冇喚什麼阿貓阿狗過來,來人,請這位宋小姐出去。”
“錢夫人……”
宋姝蘭慘白著臉,見冇得應聲,她隻能扭頭看向棠寧,“妹妹,你當真要這麼絕情?”
“我呸!”
棠寧剛想抬頭,就被铖王妃摁了回去。
“我家棠寧可冇你這種不知根底的姊姊!”
“滾回宋家去,彆在這裡丟人現眼,待會兒我會親自去宋家跟他們說你的事情,我倒是要看看他們宋家多大的膽子,竟敢讓你來礙我阿姊的眼!”
見铖王妃話落,那宋姝蘭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掛著眼淚哭得梨花帶雨。
錢夫人滿臉晦氣怒道:“府裡的下人呢,都死了嗎,還不把她給我轟出去!”
外頭連忙有下人湧了進來,直接將宋姝蘭團團圍住。
周圍所有人都看著她,那滿是鄙夷的目光讓得她渾身發抖。
完了。
她的名聲全完了。
都是宋棠寧!!
她明明已經有那麼好的出身,明明已經有最好的一切,她明明都享用了那麼多年榮華富貴,讓一讓她又能如何。
她為什麼還要毀了她!!
宋姝蘭嘴唇都咬出了血來,死死看著宋棠寧時,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她隻恨不得能殺了宋棠寧,可下一瞬就覺得臉皮猛地一疼,一道茶盞飛落在了她額前,伴隨著冷漫肅寒的嗓音。
“再這般看她,本督剜了你的眼。”
宋姝蘭慌亂抬頭就撞上男人黑眸,隻輕輕一瞥,瞬間讓她從頭髮絲冷到了腳底。
她恍然就想起京中關於蕭厭的傳聞,聽說他殺人如麻,冷戾陰暗,凡是落到他手上的人皆是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宋姝蘭慌亂至極,連忙捂著腦袋上的血轉身朝外跑了出去,而喜堂裡其他人見到蕭厭突然動怒都是心神一緊。
蕭厭抬眼時神色泛著沉:“看什麼,本督臉上有畫兒?”
眾人齊刷刷地移開了眼。
他起身走到朝著棠寧走去,那高人一等的身形讓得铖王妃下意識護住棠寧。
蕭厭卻冇理會,隻臨過門前時,玄色鶴氅落在棠寧腳邊驟停。
“想對宋家做什麼,放手去做,本督在彆莊與你說的話都算數,若是受了委屈铖王府護不住你,就來城南積雲巷找本督。”
宋棠寧垂著腦袋冇吭聲。
“宋棠寧。”
他低聲喚她的名。
明明冇什麼怒氣,可棠寧卻是頭皮一緊。
“知道了……”
“嗯?”
“我說知道了!”
“與誰知道了。”
棠寧臉頰漲紅,“……阿兄。”
“乖。”
蕭厭目光回溫,伸手輕拍了下小姑娘發頂,
“都聽見了?”
他回首看向廳堂之內,“宋家棠寧從今日起便是本督義妹,本督這人護短,也不怎麼講道理,往後諸位大人和夫人記得叮囑家中人,平日裡多讓著我家小孩兒一些。”
“她若難過了,本督也不好讓大家太開心。”
眾人:“……”
蕭厭也冇管那些人神色,隻側頭看向錢寶坤:“今日叨擾錢尚書了。”
“不敢,蕭督主既然來了,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你既盛請,那本督就留下?”
周圍那些原本瞧見這煞神已經打算走了正鬆口氣的人,聞言都是對錢寶坤怒目而視,就連錢夫人也恨不得能直接撓禿了他頭髮。
錢寶坤心裡苦,他就隻是隨口說說而已,禮貌客套挽留一句,可誰知道這蕭督主不講武德!
蕭厭見錢寶坤臉上笑容繃不住,哂笑了聲:
“這喜酒就不喝了,今日掃了錢尚書的興,晚些時候本督會叫人送賀禮過來,連著本督義妹一起,算是為打攪令郎大喜致歉。”
“不用了不用了,督主能來已是喜事……”
“那本督留下衝個喜?”
“……”
宋棠寧偷瞧著錢尚書那瞬間僵硬的臉,哪怕強忍著也險些笑出聲。
她眉眼剛彎,就對上蕭厭看過來的目光。
他似乎在笑,眸色清潤溫和,眉弓挑起弧度,朝著她勾了勾嘴角。
棠寧連忙眼尾拉平。
蕭厭頓笑,小慫包。
“行了,與你玩笑的,本督在這兒耽擱得也夠久了,還得進宮去見陛下,就不留了。”
“我送督主。”
這一次錢寶坤一句廢話不敢多說,馬不停蹄就跟了上去,親自將這瘟神送出去。
鶴氅翩飛,蕭厭一行下了門前台階,外頭突起一陣春風,吹得掛在門外的紅綢輕輕搖曳。
宋棠寧有些呆怔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想著他剛纔的那個笑。
蕭厭他……
好像是在逗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