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功夫,下人帶著一個喜歡著黃色道服的男人走進來,那人左手羅盤,右手抓著一張白符,長得一臉陰邪奸猾之相,嘴裡唸唸有詞。
談氏指著他:“我問你,你說這府裡有災厄,可有證據?這是丞相府,若是你敢說謊,我定要人把你舌頭給割下來!”
道士掐指一算道:“這位應該就是四夫人了吧。”
“你認得我?”談氏驚訝道。
道士撚起鬍鬚:“貧道不認得你,但觀你相貌氣運便可猜出來。”
“你每日在外拋頭露麵,京城有幾個不認得你?”老太君橫了談氏一眼,壓抑著咳聲道:“道長,我丞相府也算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屋子裡的人就算你都能報得出姓名官職,都不算本事。你且說說,今日在我府門前說有災厄,是怎麼回事吧。”
道士似乎早有預料,笑了笑:“貧道原本是要去城外,正好路過貴府,隻見裡頭黑雲壓頂,妖氣沖天,乃是藏了大妖之相啊!”
“你說我們府上有妖怪?”談氏一驚一乍道。
“正是,最近幾個月府中是否不太平?而且我算到一連起了兩出命案,一個在西邊,一個在東邊?”
“哎呦!這不都說中了嗎!”談氏平日最怕鬼怪之說,驚出一身雞皮疙瘩,劉嬤嬤弑主一案就在東邊水塘,而近日大房聽說死了個護衛,就在西苑呐!
老太君用柺杖扣了扣地板:“繼續說。”
道士道:“這兩起命案,正是那大妖所為!那妖乃惡蛟投胎,欲要逆天化龍,可是自己修為不夠,便要侵吞他人氣運,且以活人陽壽為食,長此以往,與她靠近的人輕則病榻纏身,重則命喪黃泉,連帶著家裡麵也是禍事連連!”
大夫人一臉凝重道:“那你說這妖現在哪兒?”
“這妖……”道士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馮葭身上。
馮葭抬頭看他,眼神平視,不卑不亢。
那道士又將目光移開,落在自己的羅盤上,“哎呀呀,這妖怪法術高深,見貧道來了便收斂妖性,貧道得在府裡轉上一轉,這才能找到那大妖的藏身之地!”
老太君由周嬤嬤攙扶著站起來:“既然如此,就一起去看看吧。”
大夫人忙道:“夏蟬!”
一個女婢慌慌張張從後門跑進來,孟氏看著她胸口的水漬皺眉道:“怎麼冒冒失失的?”
夏蟬戰戰兢兢道:“奴婢方纔在廊前撞上了翠……”
孟氏厭煩地一擺手,並不聽她說完,隻道:“趕緊的!道長對府裡不熟悉,你去領著道長!”
老道士由夏蟬領著從天河院出來,一路往西,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跟在後頭。
一路上,老道士手裡的羅盤指針一會向左,一會向右,就這麼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終於在謝乾最後一絲耐心磨掉之前,老道士停住了腳步。
“那邊的院子,是誰在住?”
“那兒是杏園,是府裡九姑孃的住處!”丫鬟夏蟬福了福身子道。
“道長,可是有什麼問題嗎?”老太君咳嗽了幾聲。
老道士搖了搖頭,並不答話,隻是目光撒向周圍:“哪一位是九姑娘?”
馮葭不緊不慢地站出來,“是我。”
“九姑娘,可否讓貧道進你的園子看一看?”
馮葭微微一笑:“道長請便。”
一行人便又浩浩蕩蕩的去了杏園,走到門口,那道士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一般,忽然後撤一大步,大口地喘著氣。
“道長!你這是怎麼了!”談氏就站在他身邊,被他嚇了一大跳。
道士掐著自己的脖子,一副口不能言的樣子,而後又像是衝破了什麼桎梏,摔在地上,汗如雨下。
眾人都被他的模樣驚住了,一時間都忘了動作。
過了半晌,道士忽然拔出手裡的桃木劍,直指馮葭,眼神銳利:“大膽妖孽!竟然敢在本道麵前施妖法!本道差點中了你的妖術!還不趕快現出原型!”
什麼?
九姑娘就是那大妖?
下人們惶恐後退,又聯想起這兩個月來府裡發生的一應事,當真件件都與九姑娘有關!
“九丫頭!這是怎麼回事!”大夫人滿臉怒容。
孟氏的喊聲驚醒了所有人,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馮葭一個人身上。
馮葭的目光倏然冷了幾分,原來是在這等著她。
“九丫頭,你你你,當真是妖怪?!”談氏抱著手臂渾身哆嗦了一下,又像想起什麼般喃喃自語道:“我記得你出生時確實天降雷鳴,而且烏雲壓城,你的姨娘生你時也因此難產而死!那時候就有路過的道士說你是惡蛟轉世!所以大哥才把你寄養在石城想要化解你身上的冤孽!冇想到這麼多年還冇化解!”
言罷,談氏誇張地往後大退了一步,一手拉著八姑娘謝襲衣,一手護住小兒子謝正初。
“你快離我們家遠一點!我們家孩子還這麼小,可不能沾了你的晦氣!”
馮葭淡淡道:“四嬸嬸,事情還冇查清楚,你怎麼就幫著外人說話了?”
謝襲衣也甩開談氏的手,將馮葭護在身後:“就是,這種怪力亂神的話母親怎可輕易相信?我相信九妹妹是無辜的,一定是這個臭道士信口雌黃!”
孟氏往旁邊使了個眼色,旁邊的老嬤嬤立刻心領神會道:“八姑娘,有些事情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若不是家裡有出了妖孽,為何最近謝府家宅不寧?老太君也忽然病倒?這府裡的怪事兒,若是推算日子的話……確實是從九姑娘回府開始的。”
“八姐姐,我看你就是太心善了,”看戲許久的謝常蓉適時道:“難道你忘了,之前九姐姐是因為什麼被送到石城的?一個道士胡說,難道兩個道士也是胡說?”
此話一出,眾人的臉色全變了,就連原本信誓旦旦的謝襲衣也帶了一絲猶豫之色。
確實,有一不有二,可兩次結果都一樣,就不得不引起猜忌了。
謝乾臉色鐵青,他這幾日為羊城旱災折磨得十分憔悴,又被東宮責備,本就心情不悅,此刻立即沉下臉道:“九丫頭,你怎麼解釋!”
馮葭冷眼看著周圍,唇角眉梢全是冷意,“父親想要我解釋什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放肆!”大夫人孟氏道:“九丫頭,我知道你心中對我們有怨恨,可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想抵賴嗎?你害得我彥兒失去一臂還不痛快,現在又來害老夫人,是不是下一個就是三房,或者四房?亦或者是老爺呢!”
孟氏臉色沉痛:“九丫頭!你非得害得謝家闔府不得安寧你才肯罷手嗎!”
馮葭看著眾人,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目光中卻帶著淡淡的鄙夷。
真是好一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