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呆在自己院子裡閉門不出,對外隻稱是舊疾發作了,實際上是被嚇破了膽子,不敢出門。
晚間的時候,小詩回來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左手腕,一會又撩開袖子瞧一瞧,麵上春風得意。
剛一進屋子,不由怔愣了一下。這一日未歸,滿屋子就被貼滿了黃符,風一吹黃符的一角被掀起來,嘩嘩作響。
“娘!你貼這些乾什麼!”小詩狀似無意地把左手藏在身後。
“死丫頭!你跑哪兒去了!你娘都快病死了!你都不知道回來!你怎麼不死在劉少爺房裡呢!”劉嬤嬤罵道。
又道:“你背後藏著什麼東西?”
“冇什麼啊,我能藏什麼東西……”
“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快點給我拿出來!”
眼看著老孃真的發怒了,小詩不情不願地把衣袖拉出去,露出左手腕上的一個翡翠鐲子。那鐲子質地清透,成色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劉嬤嬤笑眯眯的:“這是六少爺賞給你的?快,給你娘也戴戴,沾沾你的光!”
“娘!你那手腕子那麼粗,戴不上的!”小詩撅著個嘴不樂意道,她太瞭解自己親孃了,到她那裡的東西就是打了水漂,根本拿不回來。
劉嬤嬤一拍桌子:“你這個死丫頭!老孃白養你了!白眼狼!天天在六少爺房裡吃香的喝辣的,卻把你老孃一個人丟在這屋裡!還不快把那鐲子交出來!”
小詩不情不願地把鐲子褪下來,劉嬤嬤又問:“劉少爺這麼稀罕你,有冇有說什麼時候納你做個妾啊?”
“他說快了……”小詩臉上帶了一絲羞澀,又輕咳一聲問道:“娘啊,你這傷好些了冇呀?”
“還好些了呢?!”劉嬤嬤氣不打一處來道:“你給我帶的那是什麼藥啊?自打我抹了你那新藥,不僅不見好,傷口還不見結痂,快癢死我了!你正好給我抓一抓!”
小詩隻好走過去,慢吞吞地把被褥掀開,隻見劉嬤嬤平趴在病榻上,背上縱橫交叉的鞭痕已經潰爛發膿,流著膿血,還有一股難聞刺鼻的臭味兒!
小詩嫌惡地揮了揮,想要驅散那股味道,又轉頭乾嘔了兩聲才用癢癢勺給她抓了兩下,道:“娘,你這傷怎麼瞧著越來越嚴重了,而且……我什麼時候給你送新藥了?”
“就你昨晚上給我買的新藥!”
小詩臉上茫然:“我昨晚上一直在六少爺房裡呀,根本就冇過來!”
劉嬤嬤一愣:“不是你給我新買的藥,那昨晚上那個翠釵拿了瓶新藥過來,說是半路上遇到你,你去六少爺房間伺候了,就把送藥差使給了她……她還說你孝敬,給我買了新藥……”
“什麼送藥?什麼給差事?您是不是病糊塗了?我昨天傍晚就去了六少爺的房裡,根本就冇有看到什麼翠釵!更冇有錢給你買什麼新藥!娘我所有的錢都在你寶貝匣子裡放著嗎?我哪裡有錢?”
劉嬤嬤心裡一緊,不由轉過頭確認道:“你再說一遍,你冇有遇到翠釵?那她為什麼騙我?”
“娘啊,我怎麼知道她為什麼騙你?你以為你姑娘是大羅神仙呢?”小詩把癢癢勺子一扔,兀自躺下休息了。
劉嬤嬤思來想去,越想越不對勁。起先是那個九姑娘說聽到了小小姐的聲音,後來,也就是昨天晚上翠釵忽然跑過來說對她說,看到小小女孩趴在她肩頭,恰好翠釵這兩天又在九姑孃的房裡當差……
這一切太巧了,難道說……
可是昨晚上她明明聽到了小小姐拉長的聲音啊,還看到了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難道是她們兩個合起夥來騙她的?難道那鬼影是九姑娘找人假扮的?
劉嬤嬤開始細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忽然想到一個細節。那個黑影一直站在暗處,所以她在閃電雷鳴時看得真真切切,可是……可是鬼又怎麼會有影子呢?!
“被騙了!被騙了!我被騙了!”劉嬤嬤一屁股坐起來,隻覺得肺腑都要氣炸了!“我被九姑娘和那個小賤蹄子給騙了!還有那個卑賤的庶女給我上的什麼藥!快癢死我了!”
劉嬤嬤伸手去抓那潰爛的紅包,撓得滿背都是鮮血,血和膿液混合在一起,越發顯得傷口猙獰恐怖,小詩被嚇壞了,趕緊阻止道:“娘啊!您彆撓了!你這後背再撓下去都要撓出個洞來了!要不您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
“找什麼大夫!我要去找那個賤丫頭算賬!”劉嬤嬤騰一下站起來就往外衝,走了一半又停住。她冇證據啊,昨晚上就她一個人看見了,而且那藥罐子也被翠釵那個賤丫頭故意打翻了,冇有人證也冇有物證!要是隻有翠釵那個丫頭也就算了,把她蒙起來就打一頓,可是九姑娘畢竟是府裡的小姐……
“我要去找大夫人!”劉嬤嬤眼睛裡放光,她怎麼說也是府裡的老人,大夫人身邊的人!大夫人一定會為她做主的!
劉嬤嬤這般想著,心裡便又高興了。一麵幻想著謝蘭昭等會怎麼個死法,一麵一路小跑的去了祠堂。
祠堂裡煙霧繚繞,大夫人孟氏正坐在祠堂裡誦經,她的一雙兒女則坐在一旁陪著她。
劉嬤嬤跪在一邊,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當然其中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同時也掩蓋住了對自己不利的部分。
劉嬤嬤嚎喪道:“這個九姑娘她不是在打奴婢的臉,她是在打大夫人您的臉啊!奴婢為大夫人鳴不平!奴婢為大夫人咽不下這口氣呀!”
孟氏冷冷道:“你替我咽不下這口氣?你算個什麼東西!”
劉嬤嬤一愣,這怎麼跟預想的不一樣?若是從前,隻要她開口了,大夫人一定會給她做主的!可是今日怎麼……
“我念在你是我的陪嫁丫鬟,給了你多少恩賜?可是你如今年紀大了,腦袋是越來越不好使了?!連個小丫頭片子你都收拾不了,還敢來這兒讓我給你出主意?你難道不知道我是因為誰才被老爺厭棄,跪在這祠堂裡幾日出不去?!”
劉嬤嬤一噎,卻忍不住反駁道:“可是……可是奴婢是按照大夫人的安排做的,奴婢冇有犯錯啊!”
“那就是說是我計劃有失,自作自受?!”孟氏越發覺得姝白說的對,這個劉嬤嬤根本不堪大用!一甩水袖道:“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劉嬤嬤被下人叉著趕出來,心裡一口惡氣難消!
如今大夫人根本不幫她,而靠她自己根本冇法收拾謝蘭昭,背上又奇癢難耐。
劉嬤嬤無可奈何,隻能先找大夫看病,可一連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她隻是謝府裡的仆人,奴籍出身就是給再多錢也請不了名醫,身上又實在是癢得不行了,怎麼辦纔好呢!
小詩在一旁也急得團團轉,道:“娘,要不您就放下身段去求一求那個九姑娘吧!”
劉嬤嬤氣急敗壞:“要我去求那個小賤蹄子!我寧可死!”
小詩也氣上了,豁得一下站起來道:“那您就癢著吧!我不陪您了!”言罷一溜煙跑得冇影了。
“你這個賤丫頭!臭丫頭!有了你的六少爺,你就不管你親孃了!”劉嬤嬤對著小詩跑遠的背影罵道。
劉嬤嬤在床上癢得直打滾卻又不敢撓,撓了之後就是疼,疼了之後更癢,而且她明顯感覺到後背上有東西鑽出來,有點像剛孵化出的蟲子在爬行一樣,她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
心裡百爪撓心,睡更是睡不著,劉嬤嬤乾脆坐起來,扶著牆壁用腦袋往牆上砸撞,試圖把自己砸暈,然而撞得滿頭是包了還冇暈過去。
到了第三日,眼看著那皮膚已經潰爛得不成樣子,而且爬滿了蠕蟲,小詩給劉嬤嬤上藥的時候,忍不住在邊上吐了出來,而此刻的劉嬤嬤兩眼青黑,臉頰瘦下去半邊,已經快冇有人形了。
這三日她受儘了折磨,簡直生不如死!
在第三日正午,劉嬤嬤熬不住了,連滾帶爬地去了杏園。
杏園裡,馮葭正在堂院裡吃花生,像是等候多時了,劉嬤嬤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己這回真栽了,也顧不得什麼臉麵了,撲通一聲跪地求饒道:“九姑娘!九姑娘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您行行好!放過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