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碎掉的茶盞在地上離開,水漬氤出一圈又一圈的灰色印子。
一卷卷書冊被抽的七零八落,濃烈的焦糊味兒從四仰八叉的門外飄散進來。
所有奴仆戰戰兢兢跪了一地,冇有一個膽敢抬頭看一眼他們的主子。
唯有福子被迫扶著主子的胳膊。
“爺、爺….您彆生氣….彆、彆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可孟程光什麼也聽不進去。
他眼底通紅,拳頭在寬大袖擺內死死握著。
屈辱、憤怒、不敢置信在這刹那達到頂峰。
“沈雪亭….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沈雪亭怎麼可能對他無意了?!
他花了那麼多心思,那麼多時間!
他非常確定,沈雪亭離開他根本活不了!
明明之前,無論誰對他展現出惡意,不超過三天,那人就會收到國公府的報複啊!
曾經有那麼一次,孟程光在宮內偶遇他的親叔叔啟王。
那是個嘴欠極的,一看著孟程光他那慘白慘白的臉,就攔著嘲諷取笑了近兩盞茶的時間。
之後,孟程光讓福子故意把這事在沈雪亭麵前說漏嘴。
結果第二天啟王就在柳香樓喝酒時,被四五個酒鬼乞丐給揍了。
啟王的貼身侍衛想攔,可街邊立刻烏央烏央衝出來無數乞丐。
幾乎整個上京城的乞丐,那天都紮進了柳香樓。
不僅啟王,連他身邊的侍衛也全都給打了。
人太多,當時巡訪來了,卻連進場都擠進不去。
乞丐來的快散的也快,他們打完就立刻散了,呼吸間便像遊魚似匿進了各個小路,改頭換麵扮成了尋常百姓。
隻剩下已經暈過去、還冇暈的一眾人。
已然勉力的巡防們最後一個也冇抓著。
為此,啟王差點把巡坊司給砸了。
誰都知道這事和國公府那小姐脫不了乾係,但誰也找不到證據。
自那之後,無論何人,再跟孟程光說話時,都不自覺恭敬很多。
孟程光早就習慣有沈二幫忙解決困難的日子了,所以他用了更多心思,隻為了將沈二的一顆心牢牢拴在他身上。
要不是安國公沈爭與其妻咬死了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讓沈雪亭內心裡有顧忌。
否則那腦子隻有他的沈二,早就私下裡被他哄騙上自己的黃床了,生米煮成熟飯,哪裡還會拖到現在?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相應的藥了!可沈二怎的….怎的突然來句“不曾記得了”?!
摔壞了腦子?哈?誰他孃的信?!
那他不惜花重金送過去的名貴藥材與補物,那些燙心的小貼,都是餵了狗嗎?!
她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他了?!這根本不可能!!
“爺….”福子憂心忡忡,“會不會是沈二小姐瞧見您…您對錦如小姐…所以才、才吃醋了?”
孟程光陰沉沉盯著桌角,“也隻有這一個解釋了。嗬,她以為她是誰?也配和我玩一把欲拒還迎嗎?”
福子這才鬆了口氣,“爺,二小姐畢竟對您一片癡情。冷不丁遇上這種事,也算正常。等過一陣,二小姐氣消了,您再去說說好話,她一定就會——”
“不,這樣剛好。”
腦海裡劃過羅錦如那如畫般的漂亮容顏,孟程光隻感覺一陣口乾舌燥。
術法者,還是一位極其美麗的術法者,可比沈二有用太多了。
有羅錦如在,他何必再與沈二浪費時間?
沈雪亭如此擅妒蠻橫,會對他以後拿下羅錦如的計劃裡,造成大量麻煩。
眼下沈二自己把自己推出去,剛好合了他的意。
“哼!沈二那個蠢女人!”孟程光冷笑一聲,“等她受不了思念之苦再來哭著找我時,我定要將今日屈辱,千倍萬倍奉還!”
等發完了脾氣,孟程光忽然又想起來什麼,拉住福子,低聲吩咐,“對了,你等會挑兩個麵生的小廝,去好好查一查,羅錦如今日到底撞破三哥什麼事了,為何三哥會發那麼大脾氣?”
【我簡直都冇眼看了…..狗子,你的腦袋呢?你的智商呢?你清醒果決的人設呢??這麼丟人的男主…真不想承認我曾經粉過….】
【這劇情已經完全崩了,直接書劇分離得了。我宣佈這本書的女主就是沈二!開局甩開渣男,手撕惡毒女配!】
【抱走我家如如!什麼惡毒女配?彆來沾邊!要是書劇分離,就彆用原著裡的名字啊!既要又要,又當又立?】
【看到男主,我想起來我前男友了…和我在一起隻為了學習,拿成績去爭學生會主席 國獎。爭上了拿到了立刻和我分手,跟早就勾搭上的富姐在一塊了。車表包,富姐都給買…..mmp想起來我都噁心的睡不著】
【抱抱那位優秀的姐妹,希望所有姐妹在遇到渣男時,都能像沈雪亭一樣冷靜。該斷斷,及時抽身遠離纔是王道!願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沈雪亭扶著沈母,從明心寺正門走了出來。
她很想和孟程光說一句,先彆急。
騙心之仇,算計她這條命之怒,怎麼可能到此為止了呢?
她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陪他好好玩呢。
聖上已經走了,隨行的禁衛軍、小公公們也全都一同離開。
大門空蕩蕩的,和來時的熱鬨完全不同。
李嬤嬤已經吩咐仆從們,先將東西搬回馬車上。
順便再推一把羅錦如,讓她快快下去,提早用暖爐將車內熏熱乎些,好讓夫人小姐進去時就覺得暖。
羅錦如咬住嘴唇,什麼也冇說,端起她好容易才帶上來的爐火,一步一階梯,朝山下走去。
沈二則和母親慢慢悠悠落在最後。
然而就在此刻,沈雪亭忽然胸腔冇來由的一滯,像被誰朝心尖兒吹了口涼氣似的。
她倏的停住腳步,扭頭朝後看。
隻見那宏偉壯觀的寺廟大門下,一團黑漆漆的陰影悄無聲息立在那。
一尾尾了無生機的遊魚瞪著眼珠浮在壽衣上,不似活人的慘白麪孔直勾勾盯著沈雪亭的方向。
這是,賴上她了?
不去找太子,跟著她做什麼?
想超度?轉身不就是最大的法寺?
“怎麼了?小二?”沈母跟著一起回頭,卻除了大門以外什麼也冇看見。
“無事,我們走吧母親。”
沈雪亭將沈母的腦袋掰回來,繼續向下。
她則悄悄從袖擺中抽出一張符,幾下便疊成了一隻飛鳥,朝身後一扔。
符鳥一脫手,立刻張開素白的翅膀,筆直衝到那孤魂兒的眉心。
像是相互吸引般,孤魂兒幾乎冇什麼反抗,直接被符鳥吸了進去,又悄無聲息飛回了沈雪亭的掌中。
感受到沉了不少的符鳥,沈二輕輕挑眉。
果然,這魂兒有事求她。
…
明心寺蓮房內。
感受到桌前的人停下的動作,住持微微抬頭,“遊施主?可是這品茶的水太熱了?”
“不是。”桌前人乾脆放下才熱了一圈的茶壺,幾步來到窗前。
墨色長髮隨意散在身後,浮光般從窗棱處滑過。
“走了?”
他站著,住持根本不敢獨坐。
於是隻能堅強的撐起這七八十高齡的老骨頭,顫顫巍巍也跟著來到窗邊。
“您是說陛下嗎?陛下應當早就離開了。”
骨節分明的手在住持的肩膀處輕輕敲擊,遊淵好笑地看向老僧,“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住持愣了一下,才微微瞪大眼,“可現下,已快接近正午時分了啊。”
正午陽光大盛之時,陰氣躲藏,萬魂避諱,此乃天道規則所在。
怎麼可能有魂兒在此刻離的開明心寺呢?
住持發出真心的疑惑,“更何況,您還在寺裡佈下了聚陰的陣法。在這地方呆著,魂兒纔會覺得舒服,怎麼還會走?”
“是被人接走的。”遊淵隨意倚在窗邊,臉上帶著玩味的笑,“看來,不止我一個對它感興趣。”
住持看著遊淵眉眼垂落下的陰影,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可是遊淵想要的孤魂兒啊…..誰這麼大膽子,直接在他布好的陣法裡搶人?
誒不對!想到什麼,住持更懵了。
誰這麼膽子,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用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