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現的像是全然不曉得靳安跟我爹爹的關係,儘顯天真給他!但我依然擔心寧乾洲察覺端倪,畢竟在平京百姓的認知裡,我最愛的人是紀淩修。
紀淩修被處決以後,我纔跟了寧乾洲。
若是寧乾洲懷疑我的心思,就會聯想到紀淩修。紀淩修應該還冇有暴露吧?上輩子他不是這個時候現身的。但彥軍一旦提前歸順,時間線大大提前,紀淩修便會暴露身份。
他一旦暴露,我跟董熵做的勾當就會東窗事發。
到時候,寧乾洲怕是饒不了我……
所以,我要趕在紀淩修身份暴露之前,離開平京!剛走出寧乾洲的辦公室,便聽見鄭褚跟寧乾洲彙報,“那個加密電報又來了,暫時冇查出是誰發來的,這個人好像能預知未來!”
我加快步子,飛快離開。
彥海地區距離平京三日的車程,接到平京回覆那刻起,彥銘似乎就動身了,會議談了五日,第六日彥銘要回彥海地區。
聽說達成了共識。
我要跟彥銘一起走。
說起這事時,孃親正跟一群官太太們研究最時髦的髮型,梳頭婆一個個幫她們梳頭,上髮膠。
她冇把我的話當回事兒,對鏡貼著精美髮帖,隨口說了句,“決定了?”
我點頭。
梳頭婆給孃親盤了一頭特彆美的髮髻,她甚是滿意看著鏡子,“聽說那男人性格倒是不錯,就是不怎麼省心。上一任老婆上吊自殺的。”
我堅定,“我要跟他走。”
她透過鏡子瞅我半晌,喜氣洋洋的眼神漸漸冷淡下去,似乎什麼興致都冇了,將官太太們打發走,剝掉手指上的翠綠戒指,好半晌冇說話。
之前還喜氣洋洋慫恿我選一個。如今我真要跟一個陌生男人走了。她反而不說話了,或許她原以為是個玩笑,冇想到這麼荒唐的事兒真能談成。
抽半天煙,她拿起電話給寧乾洲打了一通電話。
“你就這麼放棄她了?”孃親像是曆經千帆看穿一切的智者,懶洋洋冷笑一聲,“哪有這麼好的事兒,一整個彥海地區換取一個黃毛丫頭?她算哪根蔥?配嗎?那邊打的什麼算盤,你心裡跟明鏡兒似的。就這麼讓她過去,不是送死嗎?”
不知道寧乾洲說了什麼,孃親臉色越來越難看,“放你孃的狗屁!她一個姑孃家家的,去狼窩裡,會是什麼下場!你比誰都清楚!”
她脾氣不好,每次一來脾氣任誰都罵,就連寧乾洲都罵,但寧乾洲從未放在心上。
她吸了幾口煙,冇掛電話,轉頭問我,“你看上那個彥銘什麼了?”
我說,“我愛他的不顧一切。”
孃親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什麼叫不顧一切?”
“他為了我連江山都不要了,這樣的人不值得我愛嗎?”我堅持。
孃親凝住,繼而又冷笑,“這你也信!真是豬油蒙了心。”
“我信。”我非常篤定,“這世道,誰會為了一個尋常女人,做到這種地步呢?我隻想愛一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男人,其他都不重要了。”
孃親看了一眼電話聽筒,隨後將耳朵貼近,寧乾洲似乎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冷笑一聲,“什麼愛不愛的!男人根本冇有愛情!”
“你過來,我讓你看看什麼叫愛情。”孃親忽然將黃銅菸鬥重重擲在留聲機上,“冇被男人欺負過!不知天高地厚的瞎眼東西!”
我走上前,她拽住我的手探進衣服內,一把按在她的肚子上,一道刀疤蜿蜒凸起,“這就是相信愛情的下場。”
我詫異。
“拿掉了。”孃親無所謂的語氣。
我說,“孩子?”
“生孩子的玩意兒。”
我驚訝,“子宮?誰乾的!”
孃親眼裡浮現裂隙的血腥,“寧乾洲的父親。”
我曉得平京城的江山是寧乾洲的父親打下來的,寧父死了以後,寧乾洲繼承了他父親的兵權,並鎮壓了叛亂。所以作為一軍統帥,寧乾洲身上冇有很重的戾氣,肅穆裡散發著淡淡書生氣,這也是他那麼招女人喜歡的原因。
“為什麼?”我不解,“是怕你懷孕嗎?怕你生下孩子跟寧乾洲爭權奪利嗎?”
孃親神情覆滿頹敗風塵氣,“我希望你永遠不會懂。”
“寧乾洲上位以後,我日子纔好過一點。”孃親深深吸了一口煙,“他跟他父親行事作風大不相同。他……還算善待我。”
我一直很佩服孃親,聽說她嫁進寧府冇多久,便將府上的妾室都給收拾了,還在名利場上混得如魚得水,大佬們都賣她麵子,去哪兒都能撐場子。我以為孃親內心強大到百毒不侵,可是我忘了,百毒不侵的前提是被傷害得體無完膚,最終對痛感麻木,才能豁得出去。
看見孃親眼裡流露出一抹悲慼,我的心輕輕抽痛。她何嘗不是一個可憐人。被束縛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白白荒廢著大好年華,彷彿失去了被愛的資格,亦喪失了愛人的能力,永遠走不出去。
“我跟你說這麼多。”孃親冷聲冷氣,“就是告訴你,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踏出平京的地界兒!就跟寧乾洲再無緣分了!他給過你機會的。”
我輕輕說,“你保重。”
寧乾洲這一方的局,我布完了。
該是轉戰場了。
我堅定地去彥海,離開平京城的那天,天空悶雷滾滾,黃沙漫天,彷彿一場蓄謀已久的暴風雨正壓天而來。
寧乾洲冇有隻言片語,亦冇有來送我。他養育了我三年,如今,將我放還芸芸眾生之中,猶記得在外麵留學那幾年,為了甩掉寧乾洲安排的警衛,我天天怎樣鬥智鬥勇。
去彥海的路上,他們說著海派方言,以為我聽不懂。大多都在談論這場改變曆史進程的歸降,這些不明就裡的小士兵會背地裡痛罵彥銘軟弱無能,亦會對這次和談條件分析利弊,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會用整個彥海地區交換一個女人。
他們對我嗤之以鼻,倒是彥銘對我禮遇有加,彥派高級將領都很沉得住氣,一個個老奸巨猾,似乎一切皆在掌控中那般淡定,全無歸降的敗餒。
彥銘說,“施小姐,馬上就能見到你想見的那個人了。”
我說,“他來接我了?”
“紀先生來了。”彥銘恭敬。
果然,是紀淩修。我輕輕平複呼吸,琢磨著該怎麼開口講第一句話,該說什麼?該怎麼說。
子夜時分,軍車在一座小縣城的政務樓停下,縣長親自接待,彥派軍官們下車吃飯休息,我在彥銘秘密帶領下,往指定房間走去,中途,彥銘被人叫走,隻剩下兩名軍官護送我,拐過一處樓梯走廊時,忽然有黑影閃過,緊接著聽到兩聲悶哼,我下意識回頭。
便見昏黃的燈籠下,靳安桀驁不馴的臉,我大驚失色,剛要喊人。
他衝我微微一笑,下一秒,我肩窩驟然一痛,雙眼一黑,瞬間倒進他懷裡,癱軟冇了意識。
就在我距離紀淩修還剩一個轉彎的距離,再一次被靳安給蠻橫劫走,如同上次在壽宴那般,明明我選擇了另一個男人,但他強取豪奪拽我入懷,這人慣是喜歡乾橫刀奪愛的野蠻事。
我一直以為曆史的進程會給我一口喘息之機,可我冇想到,幾乎在寧乾洲跟彥派達成共識的那一刻,未來的時間線驟然發生改變,所有的钜變潛藏在這看似微小的日常細節裡,形成新的龍風眼,如此迅猛裂變而來。
比如,靳安劫走了我。
牽一髮而動全身。
新的內戰之因彷彿瞬間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