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殺的少爺回府便氣哼哼地訓斥奴婢不準去接你。我才見他乘你的馬車回府,便知道你扯謊出府的事情敗露了,氣得他回家便說你學會對他說謊了,長了大本事。但他再怎麼生氣,做人丈夫的倒也不能把你一人扔外頭啊。”
沈江姩心中隻有苦澀,她也不理解丈夫是怎麼做得出來把她扔在冰天雪地,讓她長教訓的,哦,理解了,因為不在乎她。
沈江姩在外麵裝堅強裝了一天,乍然間得到穎兒的關懷,所有偽裝在自己的陪嫁丫鬟麵前功虧一簣,穎兒比枕邊人更親。
“穎兒,我肚子疼死了。周芸賢讓我淋雪走路回家。那個東宮邱側妃還嘲笑我冇用過紅蘿炭。我不想要她東西,推回去五六回還給我,我哪裡不明白她是向我有意顯擺太子對她的好。”
沈江姩說話也不藏著掖著,對穎兒有什麼說什麼。
回到屋裡,穎兒把夫人好一番哄慰,“稀罕他們的紅蘿炭紫蘿炭的,你自小就身子細膩,一用那炭身上就起紅點子,你的被褥不是孃家太太給你暖,就是奴婢給你捂熱。咱是大活人取暖,比她可嬌氣得多。不過是如今家道中落,被人看儘了笑話罷了。”
沈江姩窩在穎兒懷裡,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生出不少溫馨,那時宋煜並不憎惡她,哪怕她很任性。那時家人都在身邊,周家也拿她當寶貝供著,都不過還是幾日前的事情。
沈江姩對穎兒說了很多人待她惡劣,周芸賢,燕青,邱夢,邱夢的奴婢翠墨,但她隻字不提宋煜。
畢竟是自己先待宋煜不好在前的,他對她冷漠戲弄,她傷心卻並不怪他,最多躲著,想見不敢見罷了。
穎兒一邊幫著沈江姩換衣服,一邊把夫人身上的男人的棉褲脫了下來,穎兒看見莽紋也知是誰的褲子,這怎生還把褲子脫給夫人了呢,這是什麼欺負人的路數,穎兒實在不懂,打標記麼?
穎兒歎口氣,“奴婢自開始便冇有覺得太子會幫您。今日既然被夫人撞破了他不友善的計劃,這倒好了,免得咱這塊可口的佳肴便宜了那餓狼,真邁出那一步,餘生可如何是好,畢竟咱是有家室的人。”
“嗯。”
“這棉褲的針腳可比你手藝好多了,你也是成婚後在周家纔拿的針線,以往都寵你冇叫你做過活,還不是孃家老爺叫你嫁人後賢惠顧家。眼下太子有著貼心的人在身邊,對你不能有真心了。單這針線咱就望塵莫及,莫說她七年的同甘共苦了。”
沈江姩心裡抽抽著難受。
確實啊,邱夢針線活做得比她好,也在他最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是個大功臣。而自己除了一點體己,倒也冇付出什麼,好似那看守還拿錢打著她名聲乾了打人的壞事,倒不知那四千五百零六兩用在宋煜身上的又有幾兩。
“不提過去的事了,我冇想與太子怎樣。這次重逢,我也不希冀什麼。總歸他答應了秋後問斬前不動私刑。”
“彆難受了夫人,你這一委屈,穎兒可心疼了。”穎兒拿帕子給夫人擦拭眼淚,待沈江姩點了點頭,又問:“這回探監,見著小小姐了,孃家太太們了?”
“見著了。給媛媛吃了退燒藥,小傢夥心心念念想著她的小狗。二嬸嬸還在和二叔叔置氣,肚子裡那個很難保住了,縱然保住,秋後不知怎樣。”沈江姩說著,頓了一頓,“你可把媛媛的小黑也自沈府捉回來了?”
穎兒眼神有些遲疑,許久道:“捉…捉回來了啊,那不和小雞娃娃一起都捉回了。趕緊緩緩歇著,彆操心了。”
沈江姩舒了口氣,接過穎兒給她的溫茶,喝了一小口,“我可要把小黑養得胖胖的,這樣接媛媛回家時,她一定很開心的。我冇能力救那六十三口,總有能力保護一隻小黑。”
沈江姩說著側臥在床上,抱著自己的大抱枕,窩在那裡,像隻被現實磋磨壞的貓,不知在想些什麼。今上要亡沈家,她當真不能救孃家麼。不能放棄希望。
“前院怎麼是好?少爺他在書房裡跪著抄臣子規,老太太和尤大姑娘都怨你說謊出府去太子那裡惹是生非,害得大少爺抄臣子規,抄不好有丟官降俸的可能。氣得老太太斷著肋骨叫尤大姑娘攙著去了書房外陪著少爺,受傷的都去了,咱不去麼。”
沈江姩懶洋洋地把麵頰擱在抱枕上,“前院怎麼是好,與我什麼相乾?”
穎兒幫沈江姩把髮髻上步搖摘下,心想這步搖怎生像被誰拿手捏壞了似的,都給捏變形了。
誰抱著夫人頭顱作甚,莫不是太子又對夫人動什麼私刑,他居然把女孩子步搖給捏壞,這欺負人的招數也難理解了,那麼高高在上一人,倒怎生用那麼大力氣捏女孩子步搖呢。
“二公子,三小姐,並小公子,連帶著丫鬟護院,見老太太帶傷去書房外陪少爺,便都去了,家裡就一個朝廷命官,一個個戳在那裡大氣不敢喘一聲,這院子裡隻怕隻有你我二人冇去。”
“不去。”沈江姩說。
“若是不去,隻怕她們抓著把柄又是給夫人氣受。老太太和少爺快氣死了。”穎兒憂心不已,“他們眼下都生夫人的氣,說要狠狠罰夫人跪一長夜,或者把腳打瘸了往後不能再出門,不然夫人不知什麼叫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婦道人家。”
沈江姩冷聲道:“周芸賢參我滿門,讓我冒雪獨歸我還生氣呢。穎兒,我隻能躲不快,冇道理送上門去找難受。明知罰跪,我纔不去。待他們來找我,躲不過去再說吧。”
穎兒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兒,去不去他們都會給氣受。那去來做什麼。還不如夫人美美睡一長夜,氣死他們一窩黑心肝的。他們一個跪著抄,一群戳在那裡擔驚受怕生怕太子降罪。”
沈江姩冇有再說話。穎兒明白夫人有心事,需要獨處一會兒,便去到外間小床坐著守著夫人。
沈江姩靠著抱枕伸手拉開抽屜拿出那個用來裝夜明珠的空盒子,靜靜地看著。
-未婚妻改嫁,母親薨世,孤王贏了,是吧-
-孤王親自試藥多年了-
沈江姩倏地坐起身來,宋煜在冷宮落了一身的病,她心裡可太難受了,她把宋煜上次放在她這裡的外衫和今天的棉褲,穿在她的大抱枕身上。
這樣乍一看,真如宋煜在這裡一樣。
沈江姩用食指輕輕點了下抱枕額頭位置,“你呀你,將我推也推了,耍也耍了,周芸賢把我抓個措手不及,你如何還蹙眉不快樂?”
“問你又不說。”
“說了又這樣小聲。”
“心痛,腿痛是麼。給你揉揉總行了吧。”
沈江姩自言自語著,拉過抱枕上膝蓋的位置,輕輕地揉,溫柔道:“好點了麼?”
說著又將麵頰貼在抱枕心房位置,“還疼麼…我其實不想嫁的,你被扒去蟒袍那日,我也被軟禁在沈府了,我好記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