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爹深吸一口氣,磨墨,手法嫻熟,好似曾經做過千百遍。
而後,下筆——
這是他十八年來第一次動筆。
一個個的方塊字隨著筆尖出現在紙上,幾個兒子都圍上去,瞪大眼睛。
很明顯,老爹並不是在鬼畫符。
雖然兄弟幾個都是文盲,大字不識一個,但隻要不瞎,都能看出自家老爹寫出來的字,比張賬房的字好看多了。
一紙書信一氣嗬成,唐老爹抬頭,看見幾個兒子全都一副傻的冒泡的模樣瞪著自己。
唐招妹說話都不利索了:“爹、爹,你、你啥時候會識字的?我咋不知道呀!”
唐老爹白了他一眼,心說你不知道的東西那可多了。
唐老爹把信交給老大:“招妹,你親自把這封信給你大伯送去。”
“啥!?爹,我親自去!?”
唐招妹拿著信,神情複雜,跟捧著個燙手山芋似的。
從唐招妹記事起,他家和叔伯家就冇有任何往來了,似乎是矛盾很深的樣子。
爹孃從來冇提過這事,招妹也從不敢問,這事在家裡一直是個禁忌話題。
唐老爹從小是養在外祖家的,村子裡的人並不太知道他的事,隻知道他十幾歲時突然帶著妻子回村,接著所有叔伯連夜攜家眷遠走他鄉,那場麵,跟逃難似的。
而後唐老爹夫妻在祖宅住下,一住就到了現在。
古時候交通不便,十裡不同音,叔伯們說是遠走他鄉,最遠也就三五十裡路的樣子,走路腳程快的話,一天就能走個來回。
但這十幾年來,唐老爹和親兄弟們冇有任何來往。
這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得是多大仇啊!
會不會他一掏出老爹的信,就被叔伯們打死?
唐招妹歎了口氣:爹生了閨女,飄了!他合理懷疑老爹是想去子留女。
幾兄弟滿臉同情的看著唐招妹:“大哥,吃點好的,穿體麪點,早點上路!”
唐招妹欲哭無淚:說好的兄弟情呢!?
唐老爹道:“盼妹,你去鎮上買三斤喜糖,領著弟弟們給村裡鄉親們發發。”
糖可是稀罕物,隻有過年才能吃上兩顆。
按村裡的習俗,一出生就給全村發糖,必須得是長房長孫這樣重要的地位的孩子。
一是告訴大家,這個孩子是家裡最重視的;
二是得到大夥對新生命的祝福。
要擱彆家,生個女娃,不氣的摔碗就不錯了,還發糖?想都不敢想!
對於發糖這事,兄弟幾個意見出奇的一致:“咱家雖然窮,但必須得讓村裡人知道,小七是咱們老唐家盼了十八輩盼來的女娃娃,金貴的很。這糖,必鬚髮!”
唐招妹揣著信上路,唐盼妹步行去鎮子上買喜糖,一到家就馬不停蹄的帶著三個弟弟出門發糖。
發糖四兄弟走了幾步,拐個彎就瞧見村口大槐樹。
樹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坐在樹下,朝村裡和後山兩個方向分彆看了一眼,口中唸唸有詞:“此地甚怪,小小村莊,居然蘊含踞龍臥鳳之氣,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