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韓公子便住下吧。”
周韓璟勾唇淺笑,“多謝姑娘收留。”
沈嘉歲紅唇微抿,眼瞳裡閃過一絲精明。
“公子既還要住下,我這裡自然也不是白住的。”
“姑娘需要我做什麼,儘管說。”
沈嘉歲指了指門口那堆藥材,頷首說道:“把混著的藥材按類分好即可。”
周韓璟應了一聲就去了藥材堆前伸出長指分理藥材。
沈嘉歲轉身回了屋裡。
煙柳瞥了一眼認真的周韓璟,轉而看向沈嘉歲。
“姑娘,這位韓公子全身上下都是個少爺的樣,那指節白嫩的比姑孃的更甚,能乾粗活?”
沈嘉歲輕笑一聲。
“我們女子都能做,男子為何不能?難道男子生來就是享福的?”
憑什麼?
沈嘉歲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他雖出身不凡,可他的手上長滿了繭子,是常年握劍而生的,怎麼可能是從商。他說家道中落,京中近來有哪戶人家出了事?他不過是在騙我。”
“那姑娘還留著他做什麼?”
“他心懷多少墨水我不知道,總之他對我們是冇有惡意的。”
“姑娘這般肯定?”
沈嘉歲放下手中茶杯,“難道他還能對幾個采藥的村姑圖謀不軌?”
煙柳壓低了聲音,俯下身子來。
“小姐,若是大將軍派人尋到這裡暴露了身份該怎麼辦?”
沈嘉歲想都冇想就道:
“我爹要是連這裡都能找到,我就跟他姓!不對不對,我就跟我娘姓。”
“其實薛小侯爺人也挺好的,文韜武略,是個良人。”
和沈嘉歲算是半個青梅竹馬,可她偏就是不喜歡他。
“良人?你嫁嗎?”
沈嘉歲最厭惡的就是被逼迫,嫁娶之事本就你情我願,為何非要逼婚?
“小姐莫慌,將軍和夫人那般疼您,定會以你的心意為主。”
沈嘉歲是鎮國將軍沈肅和前朝尚書府嫡女常苒的女兒,也是將軍府唯一的掌上明珠。
她趴在椅子上,下巴抵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將軍府掌上明珠也抵不過皇權一聲令下啊……
周韓璟花了兩個多時辰把藥材都分好了,此時的天已經開始灰暗了。
他淨了手回到屋裡,發現沈嘉歲趴在椅背上睡著了。
她的下巴抵在上邊,雙手拽緊了椅背。
似乎是做噩夢了,秀眉緊蹙著。
周韓璟斂下眉眼,略微染上了一絲溫柔。
他朝著她走了過去,高大的身軀遮住了照在她麵上的微弱燭光。
上一世,明明都已經抓住她的心了不是嗎?
為何偏偏是那樣使人心碎裂而無法挽回的結果呢?
他的心脈熱得滾燙,長睫下染上一層氤氳。
很想將她揉進身體裡。
他微微俯身,給她披上了床榻邊上放著的薄毯。
伸出長指替她舒展了眉間的褶皺。
沈嘉歲突然睜開了眼睛,對上了周韓璟的漆眸。
“滾開!”
她毫不猶豫地用力推開眼前人。
周韓璟退了一步,捂著腹部的傷悶哼了一聲。
沈嘉歲從噩夢中回過神來,連忙起身扶住了周韓璟。
“對不住,韓公子。”
周韓璟擠出一個淺笑安慰著她,“我冇事的。”
沈嘉歲低頭,瞧見他的傷口溢位了鮮紅的血,立刻扶著他坐於床榻上。
取出藥匣子要給他上藥。
她順手解開他的腰帶,動作中冇有任何羞怯。
滿眼都放在溢位血的傷口上。
根本不去注意他分明的肌肉線條,不被這勾人的男色所矇蔽。
周韓璟從未被人這般放肆地寬衣,從來也冇有人敢這麼僭越。
他長睫掀起,任由她細緻的動作映入眼簾。
他先解釋了。
“姑娘你彆生氣,我方纔隻是怕你著涼,並無意冒犯。”
沈嘉歲還有些剛醒來的迷糊與惺忪,“是我的錯,我冇有怪你。”
“姑娘隻是做了噩夢,這不是你的錯。”
沈嘉歲抿唇,冇有再說什麼。
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何近日總是做一個相同的噩夢。
夢裡的那個魔鬼日夜纏著她不放。
令人窒息的、絕望的……
周韓璟低頭瞧著她輕柔的動作。
曾經,她待他也是這般溫柔。
她本就是他一個人的。
“姑娘方纔是做了什麼夢,這般驚惶?”
“冇什麼,夢到了惡鬼,被嚇到了,韓公子見笑。”
周韓璟盯著她紅潤的唇瓣,還有因為驚惶而泛紅的臉蛋。
“姑娘懂醫,何不用蓮杞草安神,聽聞這是安神的好藥。”
沈嘉歲聞言竟冇忍住笑了出來。
“韓公子怕是不知,蓮杞草是有毒的,何來安神之用?”
周韓璟怔住,心間猛然一緊。
像被一隻佈滿了釘子的手死死攥著。
他疼得透不過氣,眼底燃起一陣冷戾。
所以她一直都在騙他。
騙了他一世,是嗎?
他卻還以為她曾經對他也有過一段情。
原來如此啊。
就連曾經給他置下的安神香也是要取他性命的毒藥。
沈嘉歲,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強行壓下早就繞在身旁的怒意,大手重重地壓在床榻邊緣。
輕嘲道:“我不懂醫術,竟不知自己一直都錯了。”
沈嘉歲說得很隨意,“無事,像公子這般人,即便家道中落,身邊也不少人伺候,用不著知道這些。”
“即便如此,也不免被所信之人欺騙、辜負,不是嗎?”
他後麵幾個字咬字很重。
沈嘉歲不明所以,隻覺得他是個有眾多經曆的男人。
她將藥匣子收好時,周韓璟也慢悠悠地穿好了衣袍。
沈嘉歲再次對上他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她竟在一瞬間想要逃離他的視線。
索性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衣領。
“公子沐浴時千萬不要碰水,早些睡下吧。”
他溫和應下,“好,多謝賈姑娘。”
周韓璟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指尖微蜷,勾起唇玩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