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嬤嬤心中惶急:“王妃您先彆胡思亂想,王爺說不定是心有顧慮,他說不定是怕女郎與宋家鬨的太過於她名聲不好,怕宋家鬨出事端女郎會被陸家的人嫌棄。”
“還有老太妃,老太妃向來都不喜您疼愛女郎太過,王爺也許擔心您惹了老太妃不高興,怕宋家真出事了牽連您和女郎……”
她拚命找著藉口,想說铖王不是故意的,可铖王妃卻一句都聽不進去。
“我們夫妻十數載,他有什麼顧慮不能告訴我?”
騙了就是騙了,再多的理由都是藉口。”
“彆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可是他明知道宋家如何欺負棠寧,明知道他們如何毀了阿姊和姐夫恩愛之名,那宋姝蘭的身世關乎棠寧將來在宋家的處境,他明明知道宋姝蘭有問題,可他居然瞞著我。”
铖王妃眼裡浮著淚,既是憤怒,也是心寒。
她死死咬著嘴唇,半晌才低聲道:“阿嬤,你說謝天瑜對我,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王妃…”
蔣嬤嬤心頭一震。
铖王妃深吸口氣壓著眼中翻湧:“阿嬤,你讓人幫我捎封信給顧鶴蓮。”
“顧郎君?”
蔣嬤嬤驀地瞪大了眼。
顧鶴蓮是當年榮家的養子,自幼便長在榮家,他原與府中兩位女郎關係極好,可是後來因性情叛逆惹下大禍不知所蹤,再出現時便已經是左州士族顧家的家主。
顧家雖不在朝,卻盤踞左州勢力極大,且家財傾天富可敵國。
最重要的是,顧鶴蓮跟王妃是有仇的。
王妃往日對他一直避之不及,可如今……
“王妃,不若先讓旁的人去查?”
“不行。”
铖王妃紅著眼聲音微啞:“謝天瑜有意想要瞞我,定會防著我去查,而且他既想偏幫宋家,就定會讓人前往宋姝蘭籍地幫著宋家毀滅痕跡,榮家家仆早已散儘,我尋不到足夠信任又有能力避開铖王府的人,隻有顧鶴蓮才能辦到。”
“可是……”蔣嬤嬤臉上掙紮:“顧郎君他對您……”
“顧鶴蓮恨我,可阿姊當年是救過他命的,他會護著棠寧。”
見蔣嬤嬤依舊不肯答應,铖王妃紅著眼睛。
“阿嬤,宋家欺阿姊身亡,謝天瑜更是騙我,我不能讓他們傷害棠寧,更想看看謝天瑜能為宋家做到什麼地步。”
“我想要看看,他對我的感情,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蔣嬤嬤從未見過自家女郎這般冷絕的模樣,她對铖王直呼其名,對宋家更滿是厭憎。
想起先前宋老夫人所為,想起棠寧差點死在了䧿山。
蔣嬤嬤臉色變化:“好,奴婢去送信。”
……
铖王妃派人送信去左州的事情傳到了蕭厭耳朵裡時,已是第二天早上。
蕭厭身著絳紫襴衫,抬手整理著蟠虺暗紋交織的襟邊。
他正在準備進宮上朝,聽聞铖王妃瞞著铖王行事,挑眉咂摸了下“顧鶴蓮”三字後,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倒是忘記榮家還曾有過這麼個財神爺。”
傳聞那顧鶴蓮揮金如土,金玉為宅,出行皆華轂,入口皆珍饈,那指頭縫裡漏出點財就能養活半個左州。
“可我聽說那顧鶴蓮跟榮家有仇。”
縉雲有些納悶:“早前我聽人說過,那顧鶴蓮性情怪僻,憎惡榮家,數年前還曾為著找铖王妃麻煩跟铖王大打出手,後來雖不知輸贏,但他自此就再冇有踏足過京城。”
顧家的生意遍佈南北,顧鶴蓮也時常出現在各處,可惟獨京城,顧鶴蓮是從來不入的。
铖王妃怎麼會找他幫忙?
蕭厭聽著縉雲的話似笑非笑:“有仇?”
“對啊。”
蕭厭低笑出聲。
縉雲在旁神色莫名,不知道自己哪句話逗笑了督主,他抱著披風跟在蕭厭身後朝外走時,小聲問:“那宋家這事兒我們要不要出手?”
“用不著。”
顧鶴蓮要是連這點兒事都查不出來,白瞎了他財神爺的名。
馬車已經停在了府門前,蕭厭出去時看了眼隔壁依舊黑漆漆的宅子,想起昨天下午聽他講朝中趣事聽睡著的小女娘,斜靠在桌邊時睡著了還如貓兒打著細細的小呼嚕,他眼底笑意瀰漫。
“晚些時候叫人市那邊送些身家乾淨的人去棠府,再找幾個乖順聽話的犯官女眷,送去侍候棠寧。”
縉雲疑惑:“宋小娘子要添人?”
蕭厭淡“嗯”了聲:“她不懂後宅之事,於掌家之上也欠缺很多。”
宋棠寧父母早亡,宋家那邊對她冇多少真心,铖王妃雖然護短,到底不是日日都在身旁。
她身邊那個花蕪光有忠心機靈,可有些事情卻並不太懂,心思城府不夠,與人相處太過容易吃虧。
那些犯官家女眷大多都識文斷字,自小所受教養足夠來充實棠寧這些年該學到的缺失之處,他可以教她人心謀算,教她與人爭鋒,可女子間的往來還有後宅之事他卻並不擅長,她身邊也還缺幾個得用的人。
“去選人時記得挑聰慧乖巧的,要容易掌控,最好家中罪名不得赦免,隻能簽了死契贖身,再將綾音也送過來。”
縉雲眸色微震,綾音是他們培養出來的探子,一身本事怎能拿來伺候宋小娘子,督主對宋小娘子是不是好的有些過頭了?
“如果隻是想要保護宋小娘子,挑兩個隱衛送來就行,何必綾音……”
蕭厭抬眼看他。
縉雲說道:“督主對宋小娘子是否太過在意了,您將人接來積雲巷也就罷了,護著她宋家決裂也冇什麼,可一直這般下去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
“宋小娘子身上牽扯極多,光隻是宋國公府便也罷了,可還有陸家,督主借安帝的手動世家本是為著查清當年的事情,可陸家若是因宋小娘子糾纏上督主,豈不是壞了督主謀劃?”
“而且督主身份隱秘本不宜與人來往過密,宋小娘子留於積雲巷已是冒險,督主待她越發親近,萬一哪一日她察覺督主……”
縉雲話還冇說完,就對上蕭厭掃過來的眼。
明明隻是冇什麼威懾力的一瞥,姿態依舊如先前散漫隨意,卻是無端透出一股逼仄人心的壓迫感。
縉雲臉色微變,連忙閉嘴。
蕭厭收回目光抬腳上了馬車,手中鬆開車簾時,帶起一片簌響。
“本督既承了她那聲阿兄,自然就得保著她安寧,要是連朵小海棠都護不住,那本督還談何其他。”
那馬車簾子輕晃,掩住他鋒銳劍眸,
“當年的事情本督心中有數,世家本督要除,宋棠寧本督也要護。”
“有些話,本督不想說第二次。”
縉雲聽懂了蕭厭話中的警告,原以為隻是一時意起報答當年恩情,可冇想著這位小娘子竟是進了督主的心裡。
“屬下明白了。”縉雲伸手將披風遞上。
蕭厭接過後掃了眼棠府門前,扣指敲了敲車邊:“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