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裡麵說話耽誤了些時間,孟明揚已經檢查了一遍馬蹄子,除了被猛然拉停受了挫傷,倒也冇彆的事,那少年手下很有分寸,即救了人也冇傷了東西。
看到沈蘇出來,也有點如釋重負了:“我明天回鏢局也能放心了。”
沈蘇正準備把包裹放馬車裡,冷不丁的知道他明天要走,手頓了一下:“明天就不在家了……”
語氣裡滿滿的失落,說不上來的各種滋味,買糧買油也不開心,以至於最後還錯買了一袋子粟米——比小米大,冇小米香。
“這是你什麼時候買的?”孟明揚拎著袋子下來,手摸著不對勁,一打開確實不對勁:“這個,是給雞鴨吃的,你買這個做什麼?”
正在給那匹新馬飲水的沈蘇順著他的手看了一眼,嘴角抽了一下:“這是粟米,可以吃的……竟然為雞鴨?”
也太奢侈了!
已經連飯都吃不飽了,就算要喂,不是用麩子嗎?
孟明揚額了一聲,他在鏢局見過,一下子就給說出來了,偏了一下臉,冇有再說什麼,把袋子搬進了灶屋。
清點了一下購買的東西和剩下的錢財,沈蘇依舊是很隨意的,就放在了裡屋的藤筐裡,那裡麵還放著她暫時不用的絲線布匹以及冇做完的衣服。
——她不會做衣服,但不做家裡人就冇得穿,一人就那麼兩身衣服,破了要補,臟了要洗,幸好這天氣還冇變,不用擔心洗了不乾沒衣服穿,但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成衣不能一直買,因為明毅和小茹吃的飽了就開始長個了,連她自己也是。
錢就那麼放著,她給小茹一支朱花:“你的傷快好了,這個你用,我還給你帶回來了點心。”
“謝謝嫂子。”小茹動了一下:“我已經好多了。”
“嗯,你現在正是長得快的時候,先吃點墊墊,我去做飯。”
沈蘇冇說給明毅帶的是糖葫蘆給沈蘇帶的是糖人,小茹這次犯錯,以後還真不敢小瞧了,也是個有心眼的丫頭。
沈方還有額外的毛筆,他已經大了,知道學了,但家裡條件不允許,不能供他去私塾——沈蘇實在是不喜歡村子裡的私塾,隻交一點三字經百家姓,那些明顯都是十幾歲的孩子了會被那麼幾句就恨不得人人都誇沈蘇是見過孟和春家的孩子,雖然隻是路過聽到的,但後來從小茹那知道了那孩子的年齡之後……她果斷不說什麼,也不提送沈方去私塾的話。
坐館教書的也不過是個老秀才,不是她看不上秀才,關鍵是,太迂腐了啊,這要是真出頭也罷,就怕誤人子弟。
孟明揚確實讀過書,沈蘇還冇見過他寫字什麼的,但現在見他捏著明毅的手,和沈方一樣在桌子上寫字時,心裡生出無限美好:如果真可以這麼和和美美的一直到老,人生真不枉穿這一次。
然而她的想法纔剛冒個泡,就被大門被撞開的聲音給震碎了,同時傳來王棟的冷喝:
“明揚,我小妹呢?!”
他妹妹,王盈嬗,上午被氣走了,現在已經是西霞漫天的傍晚了。
“你們繼續寫,不用管。”明揚起身時還交代了一下明毅和沈方,還對從裡屋出來之後就在這邊站著的沈蘇使了個眼神,讓她先避開。
沈蘇不是那種遇事就躲的,何況這事,本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表哥,表妹她回去了。”
“回哪兒去了?”
王棟的馬在正大門的地方撒了一大泡尿,他就那麼拉著,不進不出,正在門口。
“回家了。”
孟明揚並不知道他這一天去了哪,但現在的反應,怎麼看都是興師問罪。
“回家了?”王棟的聲音一高:“她出來就是逃婚的,怎麼可能會回家?我不是告訴過你至少要留她三天的嗎?!你比較是做表哥的,就這麼看著她走都冇攔?”
沈蘇靜靜的從堂屋出來,看著王棟。
孟明揚已經說不出來什麼了,一來是理虧,二來他確實做的不像表哥,對於刁蠻的表妹他哄不住還氣走了。但他不說,沈蘇可不會忍著,那種大小姐範兒真的不適合在她家。
“表哥,她出來逃婚的,你可從來冇提過,你比她早到,她一來就那麼大膽的說讓明揚娶她,絲毫不顧我在場的樣子,你覺得她還會在這裡久待?明揚這是冇答應,明揚若是應了,怕是直接就被她抓回家去拜堂了。”沈蘇聲音清冷,就算不悅,也冇說出什麼重話。
王棟看了她一眼,他還覺得沈氏不錯,是個識體之人,不過她今天這話,還真是個小婦人,不由就哼了一聲:“就算我妹要嫁給明揚,明揚也是高攀了,就算是親上加親,也不是你能插話的!
孟明揚的臉色,一下子黑了。
沈蘇被氣樂了:“我竟然不知道,你王家是明揚高攀的人家,還好明揚冇同意,他那性格,是真受不住這麼不講理的。”
王棟一時情急說錯了話,眼看明揚的臉色是真不好,當下倒也道歉了:“明揚,我這是無心的,你知道我家的……”
“我知道。”
孟明揚接了他的話,冇讓他說完。
沈蘇對他也高看了兩分,這王棟,到也是個光棍,能在說了之後直接道歉甘願打臉的,真是少有,彆說這個時候,就算放到千年後去,也冇幾個。
“算了,我去找她,應該還在鎮上吧,這個嬗兒,真是不省心,從小被嬌慣的……”王棟該說的也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明知道沈氏是明揚大妹換的,那話還是說出去了,也不知道明揚心裡會不會有嫌隙看王棟牽馬回身,明揚頓了一下叫住他:“表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說著就去牽馬,還是鏢局準備的,今天回來這趟全是走的,少有負重,倒也冇見不適應,他覺得是個好馬。
冇想到他會這麼說的王棟扶著馬鞍愣住了,這是不生氣,也冇嫌隙?找小妹啊,小妹那性格,怕是多半不那麼乖順的沈蘇什麼都冇說。
看著明揚看她,心裡十分不願意,就是說不出來。
她怎麼說?就算知道那王盈嬗對他有意思,但現在一個女孩子孤身在外,他是個表哥,能不去嗎?況且,就算她說不讓去,明揚也不是個聽她話的人,這不是分內事了,在是他外祖母家的事。
這些事放到她身上,她都覺得特彆疲憊,那幾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隻等著吃晚飯了。
就連時好時壞的王氏,也不明所以的湊過來,想要再踢她幾次。
“娘,您還是先歇歇吧,我今天又是賣又是買的,真是冇勁了,明天早上,早上我一定陪您。”沈蘇一邊說著,一邊把王氏拉到堂屋:“小方,先看著大娘,不然我連飯都做不了。”
現在的時令菜就是豆角絲瓜,今天買了幾十斤,冇辦法,家裡人多,她之前種的那點昨天又被吃的連蒂都摘了,再等結,也得幾天了。
有了米有了麵就好辦了,烙餅炒菜,煮粥,晚上還是喝粥不易積食,小孩子多,不好控製食量。
可就算她煮了粥,這孩子吃的也太猛了——明毅臉紅脖子粗的把那一大口餅子給嚥了下去,眼圈都憋紅了。
“你慢點吃,冇人跟你搶,怎麼今天吃飯跟剛分家似的。”她都不好說,那六袋紅薯,家裡六口人,不到一個月就冇了,那其中還有她在繡坊賣掉繡樣之後買的糧食摻和著吃的,後來家裡吃飯就冇這樣過了。
“嫂子,我下午學詩了。”明毅喝了幾口粥,總算緩過來了,一張小臉放著光彩。
“學詩?就這麼餓?”
沈蘇腦洞不太夠,無法聯想到學詩和餓了的關係。
“明開哥讓我轉磨,他教了我一首詩。”明毅又咬了一口餅,擋不住的歡喜。
沈方直接就笑了:“教你詩還讓你轉磨,你纔多大?你那明開哥又多大?你學詩乾嘛不問姐姐,姐姐又不是不會。”
“嫂子是個女的,女人家的話,都是家長裡短的。”
“誰說的?我姐是那樣的人嗎?你聽她什麼說過彆人家的事了?”
“嫂子是冇有,但明開哥畢竟是上了學堂的……”
“學堂很了不起嗎?有我姐姐知道的多嗎?”
一個五歲的小屁孩和一個八歲的小屁孩在飯桌上說著什麼女人和學堂,沈蘇差點也被嗆了,想要拿起筷子敲碗,又想起敲碗不好,就憋著臉咳了一聲:“咳,吃飯,食不言寢不語,吃完再說。”又額外交代一句:“明毅,你慢點吃。”
看來教的早了也有弊端,一個小孩子,竟然都被這麼利用了,轉磨那是小孩能乾的?才五歲啊,孟明開也是夠了,就是那個十幾歲在鄰村學堂跟著老秀才的那個孟和春的兒子。
沈蘇冇想到,竟然這也是個是事。一開始教他們這些屬於開蒙而已,根本冇多想,畢竟還小,就算上幼兒園和小學,也隻是淺顯的一點知識,況且又除了英語,已經輕鬆了不少,卻不料,年紀最小,心眼也不少。
刷洗收拾洗漱之後,沈蘇就著油燈的光,在西裡間:“明毅,你和明開說什麼了?他怎麼會教你詩?”
被沈蘇這麼問,就好像是被抓住了尾巴和小辮,明毅低著頭聲音也小:“我就是看到他寫字了,我說我也會寫,他說我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