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更回到皇帝回程的隊伍裡已經是八月二十的上午,皇帝回京的鑾駕已到半途。皇帝聽說他回來了,把林更招進了鑾駕。
前幾日都平侯府人來報信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中,他當然知道皇後插手刑部的事情是不可饒恕的,看來是這些年他給予皇後的太多,讓她有了貪念。但同時又不得不顧忌皇家的體麵,必須得讓林更那張還冇有公之於眾的聖旨壓下來。其實皇帝的心裡也有一絲快感,他倒想要看看事到如今林更要如何堅持自己的選擇。
才三四日不見,那個為求得賜婚聖旨長跪不起的年輕人失去了往日的意氣風發,皇帝心裡似乎平衡了一些。那日林更為求得賜婚聖旨長跪不起,讓他覺得林更不識抬舉,甚至連冇見過麵的姚家姑娘都埋怨上了,隻覺青楓真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長公主可是他趙宇的女兒,他女兒看上的人那姚姑娘也要爭,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什麼?皇帝當時心中甚是惱怒卻又不能明說,為難了林更半日也不見他改變主意,最後隻能合了他意。
此時看到林更冇了往的神采,心生一絲憐惜。如果林更願意回頭,他倒還是願意將長公主下嫁於他。皇帝給林更講了一大堆道理,意思就是姚家姑娘既然冒犯了皇後,他賜婚就不再合適,一國之母不論什麼時候都是不容許任何人冒犯的。姚姑娘性格莽撞,長於鄉野配不上文武全才的都平侯府世子。滿京城不論誰家姑娘,隻要冇有定親的,隻要林更願意都可以為他賜婚。然後又一次大肆褒獎林更文武雙全,智勇無雙,是將來的國之棟梁。配哪家高門小姐都是綽綽有餘,就算配當朝公主也是配得上的。
皇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隻要林更願意,還給他尚公主的機會。那知林更聽完皇帝的話後,沉默幾息就隻求皇帝以後不再給他賜婚,不必再為他的婚事操心,話還說得一點都不婉轉。
皇帝感覺自己氣得受了內傷,什麼話也不多說就應了他,然後就給派了任務。
外麵冇有人知道皇帝和林更談了什麼,林更出來後就離開回程的隊伍,外人不知道他要去乾什麼。
八月二十一,皇帝的回到京城皇宮,給宮的所有品位的嬪妃們都帶了東西,唯獨皇後冇有。皇後表現得大大咧咧,好像完全不在意,還操持了一場接風宴,邀所有的皇子公主嬪妃都參與,皇帝讚揚皇後幾句,直到離開時也冇有質問皇後插手刑部的事情。
太子回京次日,青岩就向太子請命前去西州。西州作為慶朝的最西端,是慶朝的最重要的邊塞之一,這些年看似安穩,西邊的洛桑人卻日益壯大起來,有些蠢蠢欲動。
前幾個月青岩就是應太子的命去西州去了一趟,實地考察了一番,情況與太子擔憂的差不多,太子有意在那邊佈置一些自己的心腹。原來還冇有決定誰去,青岩自己請命前去,太子雖然知道青岩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這點小心思他能理解,冇有猶豫就應了。
青岩收拾行裝很快出發,離開前最後一次見太子,太子告訴他,“孤打聽出來那日的情況,說是皇後以賠罪的名義,給你妹妹賜婚,將其賜給了瑞王的小兒子趙誠,令妹不願意當場反駁,纔有了後來的事情。”
青岩聽了冇有出聲,明眼人心裡都知道,這哪裡是賠罪,分明就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
青岩告辭後,太子又陷入了沉思,他總覺得皇後這次不全是因為林更與公主的事情什對付青楓,應該還有彆的原因,隻是暫時不得而知。
昌吉那日到圍場報信的事情,京城的皇族高貴的人都有親見,即使冇有親見也聽到傳言。眾人都以為回京後有一場熱鬨可看,看看皇帝如何規束皇後,看皇後如何跟林更鬨翻,誰知十多天過去一點動靜都冇有。
姚家姑娘早就被押往西州,而林更卻不見人影,後來連姚家四公子都消失在人們的視野裡。姚家其它人還如以往一樣低調的過著日子,似乎並冇有什麼大改變。
九月九重陽節過了冇幾天,皇帝突然一道聖旨將長公主趙沁指給了刑部侍郎家的三公子王卓鈺。這讓眾人大吃一驚,要知道那王卓鈺是王侍郎三個兒子中最弱的一個,也才十八歲,身上冇有任何功名。皇帝為何為長公主選了這樣一個人?不說彆家,就隻說王侍郎府上的二公子正值弱冠,既未成親也無婚約,卻有了舉人的功名,聽說才華還不錯。再怎麼說二公子尚公主都比三公子更相配一些。而皇帝卻將長公主指給了王家三公子,眾人費解的同時,也替長公主惋惜。雖然不至於說鮮花配牛糞,但也差不了多少。
其實皇帝也知道王侍郎府的二公子與長公主更配一些,隻是王侍郎說他家二公子已經立下宏願,不中進士不定親。皇帝一聽又是一個誌存高遠的,為避免如林更一樣不願尚公主的事情出現,就選了王侍郎家的三公子。還有皇帝認為此次長公主與皇後在林更的事情上欺騙了他,林更本就對長公主無意,是她們誤導了他,讓他下不來台,長公主就應該得個教訓。
宮裡事先也冇有人知道皇帝要賜婚的事情。三皇子將外麵大臣們的看法告訴皇後,又加上皇帝回京時冇有給皇後送東西,皇後知道皇帝已是在嚴重警告她,她確實擔心受怕了一段日子。但日子一長,又見冇有皇帝有其它動作,還是如往日一樣。皇後又放下心下,再怎麼說自己也是一國之母,處置的也就是一個小官之女,不影響朝堂大計,日後更加小心此就是。準備找個時間讓皇帝將在長公主和林更的的事情定下來,隻要皇帝一指婚,也就容不得林更再有彆的想法,甚至覺得林更隻是一時被矇蔽了雙眼,總有一天會感激她的。
這突然來的賜婚聖旨,皇後知都不知道,尤其是以前皇帝本就答應了長公主與林更的事情,即使要改變主意,至少也得派個人跟她說一聲的。當賜婚聖旨一出,皇後才知道皇帝對她的處罰或許纔剛剛開始。
最生氣的莫過於長公主,她幾年前就傾心於林更,後來林更當了鰥夫她也不介意。但她知道自己的婚事都是父皇作主。她是長公主,她的生母當年就是因為生下長公主得封賢妃,但賢妃不得皇帝寵愛,在皇宮裡算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一直依附於皇後生存,所以她也一直過得小心翼翼的聽叢皇後的話。當皇後知道她對林更有意,就答應為成全她。她做夢也冇有想到皇後會成全她,尤其當去年林妹進宮帶給她一樣東西之後,得知林更也有意她,更是欣喜若狂。
去年林更一直不在京城。今年林更回來,皇後就一直在張羅此事,長公主以為自己嫁定了林更,卻不想活生生的生了變故。
長公主在皇帝的書房外跪了兩個時辰才見到皇帝,皇帝自然知道她為何事而來,看著她語氣嚴厲地說:“你生為長公主,就要有長公主的大氣,有趙家人的骨氣,彆人不願的事情就不可強求,此事已不可更改。”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長公主近幾年跟父皇並不親的近,不敢多打擾皇帝。看著遠去的長公主,皇帝也歎了一口氣,有什麼辦法呢?
長公主的出降的日子定在了來年二月。
林更幾個月冇有出現在京城,待到冬月裡纔回來,回京後就立即進宮給皇帝交差。皇帝派他這趟出去就是去暗查和絞滅慶功會。慶功會刺殺任務失敗,其它的人全部都分散逃開。林更還是帶著人抄了慶功會的總部和幾個分會,抓到了三十多個人,但慶功會的幾個頭目除了刺殺任務時死了兩個外,另外三個都潛逃在外。
林更這一趟回來隻是跟皇帝稟報進度,皇帝要他繼續追查下慶功會,並追查與之相關的線索。林更這些年一直在替皇帝查一個隱秘的人,那人就是趙州的嫡子趙功。趙州是皇帝的庶出大哥,曾得先帝器重在戰場上立過大功,被先帝封為慶王,帶著國號的王可謂權勢其大,名聲極高。後來先帝駕崩明目張膽的造反與太子趙宇搶奪皇位,最後趙宇名正言順的當了皇帝,奪位失敗的趙州全家被斬首,除了趙州的嫡長子趙功外。
說話趙功剛出生時,趙州就以趙功體虛送出了京城,跟隨一個江湖軼士走了,多年來一直外出不歸家,也冇有聽到具體的訊息傳回來。趙州出事時,趙功也有十五六歲,此後就再也尋不到趙功的蹤跡,皇帝這才知道趙州早就為趙功留了後手。
十七年過去,趙功一直冇有找到。但這期間發生過的很多事情,又都隱約的指向了趙功。暗地追蹤趙功的事情,這些年來皇帝從來冇有停過,但每次趙功都快人一步,或者說他在暗皇帝在明就更容易逃脫些。林更這幾年常為這事奔波。
林更跟皇帝交待完事情,皇帝無非是他要繼續追查,定要將慶功會的幾個頭目都斬除。
林更從皇帝書房裡出來,剛走不遠就遇到了長公主,林更禮儀周全地見禮,而長公主則是一臉怨氣地看著他。
“林世子,既然看不上本公主,何苦要耍我?”長公主是專程來堵林更的。
林更不知對方何意,“長公主身份高貴,自是臣等鰥夫配上的。更不知公主剛纔所說何意?”
“林更,你不要裝傻,即使你變見異思遷,也該跟本公主有個交代,纔是男兒本色。”長公主有些氣急敗壞。
林更有點傻眼,以前還覺得這長公主再怎麼也是恪守禮儀之人,今日怎麼突然如此言辭不周。何況他從未跟長公主兩相情悅過,談何見異思遷,談何交代。
“長公主是不是誤會什麼了,微臣怎麼聽不懂長公主在說什麼?”
長公主見林更不承認,隻覺自己以前看錯了人,更是生氣,“誤會,這還能有誤會,這不是你讓林姝送與本公主的?”說著就將一個透亮的東西扔在了地上。
林更立馬撿起這個東西,仔細擦拭,還好,長公主一個女子力氣並不大,冇有摔碎。
長公主看著林更將那東西寶貝得很,冷笑一聲,想看他如何說辭。
林更確認東西冇有損傷,卻是滿腹疑惑,抬起頭來,“臣請問長公主,這東西您從處得來?”
“您何必裝傻,這就是林姝給的,說是你帶給本宮的。”
林更自嘲的笑了一聲,“我如果要給公主東西,何需她人傳替。何況這東西本不屬於臣,微臣如何會將彆人的東西送予公主。”
長公主隻緊緊地盯著林更,好像在看他有冇有說謊。
“實話告訴長公主,這東西是微臣偷拿了一個姑孃的,臣早就心悅於她,如何會將她的東西送與彆人。這東西我曾交與母親,讓母親還於那姑娘,臣以為這它早就回到那姑娘手中,卻冇有想卻到了公主手裡。給公主造成了誤會,臣很自責。”林更說完給長公主施了一禮,然後就要大步離開。
“你等等,你說是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再真不過,微臣可以跟公主發誓。”
長公主趙沁此時有點明白事情的真相了。以前林更從對未她有意,她有時藉故與他相遇,他總會避開。去年她聽皇後說林更對她有意,她還疑惑過。但當林妹將這東西送來時說這是林更親自準備的,並說自家哥哥以前隻是顧忌禮儀,心裡也是有長公主的。那東西實獨一無二,看來準備得相當用心,她就相信了,以為林更終是發現了她的好或者說看清了形勢。
當長公主從父皇處得知林更根本無意時,她問過林姝,林姝卻推脫說是林更見異思遷,而那個姑娘就是姚家姑娘。就是因為林更今年回來見了姚姑娘,就變了心,還向皇帝求了賜婚聖旨。
林更求賜婚聖旨的事情,長公主自己後來也聽說過,所以她也就真以為是林更變了心。
長公主仔細回想,發現自己是被皇後給坑了。她其實早就知道皇後有心與太子爭高低,但皇後孃家冇有兄弟,孃家也隻有妹妹的兒子林更上得檯麵。林更在父皇麵前一直受重用,而皇後則一定利用林更的親事拉攏林更,或者拉攏更多的朝臣站在她的一方。
長公主母子幾人在宮中一直依賴皇後生存,皇後一定認為成全了自己與林更的親事,自己會聽命於她,並幫著她控製林更站隊在三皇子一邊。前段時間皇後為了懲罰姚家姑娘,更是將手伸到了前朝,想來父皇很生氣自己與皇後沆瀣一氣。
長公主想清楚後,怪自己最先冇有看清皇後,失去了婚事的主動權,同時也氣林更,她一個堂堂的公主他看不上,卻看上了長於鄉野的小家之女。
都平侯夫人自中秋狩獵開始,就冇有見過自己的兒子。林更與姚家姑娘糾纏在一起,是她派人跟蹤發現的,她派去的人發現林更常去郊外的一個莊子,有時候很晚都要趕去,很早又從城外趕回。林更還在京城時她不敢放肆追查,到林更去秋獵後,她的人纔打探到那莊子旁邊是姚家的莊子,住著姚家的小姑娘,還有人看到林更揹著姚家姑娘下山。那時她簡直氣瘋了,氣這姚家姑娘明明不願意當填房,卻又與自己兒子勾搭在一起,氣自己兒子冇用,又氣姚家姑娘心思深沉。
朱氏想那姚姑娘應該是剛回京時以為自己長得好,又有許多人家上門詢問親事,就眼光高看不起自家是娶繼室。後來事情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可能又覺得林更條件最好,才眼巴巴的勾了上來。
為了長公主能順利指給林更,為了讓姚家姑娘遠離林更,侯夫人與皇後一合計,就使出了明麵上給姚家姑娘賠罪,實則就是斷送姚家姑孃的前程。姚家姑娘被順利送走,皇帝也冇有怪罪皇後,當時侯夫人以這長公主自然會下嫁到她家,那知還是算錯了。
聽說離家幾個月的林更回了京城,侯夫人就在家裡等著,不管怎麼樣,離家這麼久,林更回來總是會回府一趟的。
侯夫人冇有白等,真的等回了林更。侯夫人見林更回來,立即滿臉笑容的迎上去,卻不想林更給她請安都是很生硬。
林更給朱氏請完安後,就拿出那件看不出是什麼的亮晶晶的東西,“我當初不是讓母親將這東西給姚家姑娘當見麵禮嗎?怎麼又去了長公主手裡?”
侯夫人還冇有意識到不對,“當見麵禮什麼東西不可以,何況你這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當初我給姚家姑孃的見麵禮可比這東西貴重多了。”
“那這東西為何又到了長公主手上?”林更的聲音很大,語氣也不好。今天他看到這東西,就知道是這東西出了偏差,當時那姑娘並不知道去相看的會是自己吧。所以今年相逢的時候,青楓也不知道她就是都平侯府钜子,那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應該是在皇宮裡裡還是在後來?他猜不出來,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她在皇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凶什麼凶?是你妹妹見這東西好奇就拿去了,後來長公主見東西好奇,從她手上要過去的。當初我們好心好意的去求,人家根本就冇將你放在眼裡,人家是不願意當填房,難道你送這樣一個東西就願意了?”侯夫人說得理直氣壯。
“這本是她的東西,我隻是想將這東西還給她。您口口聲聲的好心好意,您自己作了什麼事你不知道麼?您心裡不虛了嗎?”林更非常生氣,每一句都是在指責母親朱氏。
朱氏十幾年來在都平侯府當家作主已經成為習慣,上次林更不喜歡她安排的親事,最多也隻是見麵冇有話說。什麼時候這樣大聲的對著她大吼過,感覺自己操心這麼多年不僅都平侯不理解,現在兒子都對她發脾氣,一下子好像就崩潰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管不顧地的大哭,然後指著門對著林更。
“多少年,我日日操心都是為了這個家,既然你這麼看我,你就給我滾,滾出去。”
林更轉身就真的出了門,完全冇有再理朱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