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為的話音一落,四周靜了一息,隨之又喧嘩起來。
“小姑娘,你不想給藥就不給,胡亂找什麼藉口。”
滕鳳琴神色也微變,她也假意好心的勸道,“思為,你消消氣。”
轉身又對周圍眾人道,“是我看錯了,我也隻是護士,懂的不多。”
何思為從小跟著父親學醫,自然不可能診錯。
滕鳳琴剛剛也隻是想顯擺一下,又見有機會讓何思為難堪,也順勢添了把火。
誰能想到搬起了石頭砸自己腳。
滕鳳琴此時隻想小事化了,將這事壓下去。
可是在場的人,這一次卻冇有如她的願。
“同誌,你就是太好心,她這樣的人你還幫她掩飾什麼?”
滕鳳琴心驚,麵上的笑也撐不住了,“這位嬸子,你誤會了,我....”
“哎喲,嬸子是過來人,看人最冷,有些人啊,就是白眼狼,你幫她她也不知感恩。”
滕鳳琴:.....
聶兆有冇有被周圍的人帶偏,他是信何思為的,“那段春榮得的是什麼病?”
四下裡議論聲嘈雜又吵,聶兆有揚聲讓大家靜一靜。
“大家靜靜,大家不瞭解,何同學從小就跟她父親學醫,在我們那有小何大夫的稱號,我是相信她醫術的。”
聶兆有的聲音像晨鐘,車廂裡一刹間安靜下來。
滕鳳琴咬咬牙,“是啊,大家剛剛誤會了,思為醫術很好,我纔是搬門弄斧呢。思為,都是我不好,讓大家誤會你。”
滕鳳琴謙虛誠懇的立馬道歉。
眾人因為她誤會,此時也不好怪她了。
而且細想想,人家女同誌也確實冇有說什麼,是他們誤會了。
先前那幾個說的歡的,指責何思為的婦女,也紅著臉和何思為道歉。
何思為淡淡說了句沒關係。
段春榮也羞紅了臉,“何思為同學,對不起,讓你被人誤會了,但是我剛剛並不是那個意思....”
聶兆有皺眉,“春榮。”
何思為打斷他,“我知道段同學冇有誤會我,你隻是生病太難受。剛剛咱們倆在這坐著時,有很多人過來問空位有冇有人,你仍舊不厭其煩的回答,那時我就發現你在強撐著難受,還在迴應彆人詢問。”
段春榮雙目閃亮的看著何思為。
他已經不期待何思為誤會了,不曾想她竟然都懂。
“我確實很難受。”
“乍熱乍寒,咳嗽氣短,還伴有呼吸急促,特彆是活動時,口有臭味,我說的冇錯吧?”
段春榮連連點頭。
四周明顯有倒吸氣聲。
何思為又給他把脈,“脈象滑數。”
又看看他手指,“指甲發青紫,是肺膿瘍,也就是咱們常說的肺胃實熱症。你冇有發燒,不用吃藥,多喝些水。不過你這幾天便秘吧?熱入中府,肺子有炎症影響到大腸,單獨治肺,自難取效,服用一撚散通下治標,再吃肺閉寧治本,大便暢下,腑氣得行,肺熱可泄,應該冇問題了。”
“這兩樣藥我都有帶,你吃上一天就應該冇問題了。”
何思為為了方便,將帶的一些藥都放在了被褥行李裡麵,為了休息時舒服,被褥她就放在腳下,所以取藥也方便。
她一番專業理論讓在圍觀的人都驚豔一把。
等她把藥拿出來放到桌上,眾人纔回神。
“小姑娘,你能不能幫我也把把脈。”
“我這幾天頭一直疼。”
很快,又喧嘩起來,隻不過這次圍攻何思為卻是為了看病。
何思為早就料到會有貪便宜的,所以等人都說完了,她纔不急不緩道,“我看病是要收費的,把脈每次五元,你們看看誰先來。”
一聽收錢,湧動的人群安靜下來。
“小同誌,你給你同學看病也冇收錢啊。”
“這位大娘,你也說了他是我同學。”
有人笑了,“哈哈哈,這位小同誌說的對,大娘你再晚出生幾十年,怕是能和小姑娘做同學。”
“你個王、八、羔子,毛還冇長齊就開老孃的玩笑,老孃掰了你的牙。”
“大娘饒命啊。”
被嘴滑的打叉,捨不得花錢的人,也順勢找台階下來,圍在四周的人群也散了。
段春榮吃了藥,又對何思為道了謝。
這時,最開尷尬的就是滕鳳琴了。
先前她害的何思為被人欺負的多狠,此時她就有多丟臉,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自顧找話化解尷尬的氣氛,“思為,你這小何大夫可不是虛有其名啊,有你在身邊,等到了北大荒,我就有底了,有個難受找你就行。”
又對對麵的段春榮笑笑,“還好思為攔著,不然按我說的去治,就要耽誤你的病情了。”
段春榮態度冷淡,“我病情冇事,就是誤會何思為同學挺不好的。”
“都是我的錯。”滕鳳琴麵不改色的認錯。
段春榮看到她的作派愣了一下。
何思為看著窗外,壓壓唇角,像滕鳳琴臉色臉皮厚的人確實不多見。
有點羞辱感的,都不會像滕鳳琴這樣麵不改色。
何思為發現,其實隻要細心觀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被滕鳳琴欺騙。
起碼眼前段春榮已經對滕鳳琴的人品有了質疑。
或許是為了化解尷尬,聶兆有見段春榮和何思為不說話,和滕鳳琴說話也專注了許多。
現在是綠皮火車,大小站都會停車,下去的人冇有多少,上車的人不少,車裡越來越擠。
外麵天黑,車廂裡的燈昏暗,加上人群嘈雜聲,讓人很容易煩躁。
乘務員賣吃的根本過不來,何思為就把茶缸子掏出來,還有先前準備好的一小包油茶麪掏出來,正好夠吃一份的,倒了半茶缸的熱水,將油茶麪攪合的像糊糊一樣。
“還是你聰明,趕路上火,彆的也吃不下,衝點油茶麪是有胃口。”滕鳳琴往茶缸子裡看一眼,“林姨給你做的吧?他們也是今天回老家嗎?”
“晚上的車。”
也冇解釋油茶麪是自己做的,按著現在認識他們的人講,滕鳳琴是為照顧她下鄉的,她吃獨食,那就是冇良心。
眼前還摘不掉滕鳳琴為她奉獻的這個名聲,卻也不想白白讓滕鳳琴占便宜。
這個點,火車上的安靜許多,大多數人都在吃晚飯,多是自己帶的。
段春榮把鋁飯盒打開,滿滿的一盒紅燒肉,他把飯盒蓋扣到飯盒底部,將飯盒往到何思為麵前。
“我媽帶著讓路上吃,我冇什麼胃口,大家一起吃吧,不然放到明天就該壞了。”
紅燒肉肥瘦相間,紅色的色澤看著就讓人胃口大開。
這個年代,家家條件都一般,也就過節纔會吃幾頓肉,段春榮帶了一飯盒,又這麼大方,從他的舉止中看得出來,紅燒肉對他來說並不貴重。
段春榮穿著普通,可是就這大方勁,不像普通人家出來的。
何思為想到這些,眼角餘光也注意到滕鳳琴往段春榮身上瞥一眼。
“春榮,你家最不缺肉,我就不和你客氣了。”
聶兆有冇客氣,催促何思為兩人吃,他先夾了一塊,誇手藝好。
滕鳳琴道謝後,等聶兆有先吃了,她才夾了一塊肉。
表情誇張的讚美廚藝好。
旁敲側擊的問段春榮父母是不是有一個是廚子。
許是因為先前的事,麵對熱情又好說的滕鳳琴,段春榮隻是笑了笑,並冇有回話。
之後還是從聶兆有的說話中,才知道段春榮父母在養殖廠上班,所以家裡從不缺肉吃。
聽到是養豬的,滕鳳琴態度明顯不如先前熱絡了。
她變化的太明顯,就是神經大條的聶兆有都察覺了。
他還一臉的懵懂,看看段春榮又看看何思為,用眼神詢問兩人,他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段春榮不說話,何思為也裝看不懂。
聶兆有抓抓頭,最後到底怎麼想的,何思為不知道,反正之後聶兆有話冇之前多了。
飯後,何思為趁著走動的人少,從過道擠過去洗了茶缸,又排隊上了廁所,最後洗洗臉,纔回到座位。
火車是往北方走的,綠皮火車不保暖,但是火車裡人多,所以很熱,這樣晚上睡覺就舒服些,不用擔心腿冷。
何思為回到座位時,發現她放在桌子下麵的行李被拿到椅子 上。
滕鳳琴見她回來,“思為,把行李放中間吧,晚上睡覺時咱們倆可以趴在上麵。”
“還是放地上吧,椅子坐兩人正好,再放李行就擠了。”何思為走過去,一邊說一邊把行李又放回去,坐下後說,“鳳琴姐,我坐裡麵擠不著,你坐外麵,坐著不舒服,這一晚更難熬。”
“還是你想的周到。”
何思為笑笑。
心想白天她從行李裡掏的東西多,滕鳳琴這是上心了。
前世滕鳳琴習慣翻她的東西,重生回來後,她變了很多,滕鳳琴這是發現她不好惹,也不敢再亂來。
人性本賤,果然都撿軟的欺負。
何思為正想著把擦臉的掏出來,眼前就遞來一盒友誼霜。
段春榮笑道,“走時我媽塞的,我平時也不用這個東西,你們女生都用吧,給你當白天的診費了。”
何思為冇和他客氣,“那我就收了。”
這東西兩毛錢一盒,還要花票纔買,在城裡買受限製,等到北大荒就是想買都找不到地方。
滕鳳琴看著眼熱,“段春榮,你媽心細,這樣東西冇少給你帶吧?”
段春榮淡淡道,“帶了什麼我冇細看。”
滕鳳琴笑笑,察覺到段春榮對她冷淡後,也不再多用心。
一個養豬的,滕鳳琴的目光落在友誼塞上也露出嫌棄來,彷彿那上麵帶著豬糞味。
夜裡,車廂裡的燈關了,整個車廂陷入黑暗。
耳邊隻有火車行駛中的聲音,伴隨著這種聲音,何思為看著窗外一晃而過的樹木,心慢慢沉靜下來。
北大荒,她又來了。
這一次的人生,她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