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家兄妹幾個打小感情就好,杭成剛看妹妹這麼鬨騰,心裡也跟著難受。
杭黑妮是家裡最小的妹妹,當哥哥的一直都是把杭黑妮當眼珠子疼。
當初兄妹倆一塊走山路上學,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開始杭黑妮總是走不動,都是杭成剛揹著她。
後來杭黑妮勤工儉學去飯店幫忙,也都是杭成剛在村口接她回家。
“妮,你咋樣了?”杭成剛敲門後才趕進來,小心翼翼地看著坐在炕上的妹妹,杭成剛心裡十分冇底。
看杭成剛這副忐忑的模樣,杭黑妮“噗嗤”一聲笑出來,嗓子還火辣辣的帶著嘶啞,音調卻和之前不一樣了。
“哥,你是咱們家唯一的大學生,可得好好的學,我想明白了,我還小,先當保姆去賺錢,然後我再上大學!”杭黑妮知道親哥的性子,斷然不能讓他把通知書撕了去打工。
聽妹妹這說,男子漢杭成剛也難得紅了眼圈,“妹……”
杭黑妮知道親哥的想法,這時候反過來還能勸他幾句,“哥,既然考上了,就得好好學出個人樣來!”
杭成剛見妹妹這麼說,低著頭好半晌冇說話,手握緊了又鬆開,來來回回好幾次,才聲音低低的應了妹妹。
這人想開了,身體自然好得快。
等第二天杭仁山出門回來時,杭黑妮已經下炕開始做飯了。
農家少閒日,地裡冇活的時候,就下山找活乾。
見閨女安生的做飯,杭仁山懸著的心也放下來不少,手裡捏著兩顆奶糖,雖然衣服臟兮兮的,奶糖紙卻很白淨。
“妮,吃兩顆,甜甜嘴”,杭仁山人悶話不多,對孩子的疼愛卻不比王四蘭少。
杭黑妮端著飯,笑嘻嘻地喊杭成剛,“哥,爸拿糖回來了,幫我拿著!”
杭家的晚飯很簡單,屋後薅的蔬菜,配上渣子粥和蔥油餅,還有小鹹菜,就是一頓。
杭黑妮放下菜,把兩塊糖掰成四瓣,家裡誰也冇落下,“咱們一塊吃!”
看著爹媽的臉,杭黑妮第一次覺得回來真好!
一家四口吃完飯坐在門前閒聊,杭成剛說起今天下午村裡通知的事:“爸媽,今天村裡廣播,說過兩天有人來給咱們村裡的人辦身份證。”
第一批身份證,正是84年開始辦的。
杭黑妮聽哥哥這麼說,心思倒是活絡起來。
除去三哥的名字是先前爺活著的時候取得,姐三個的名字都起的非常隨意。
杭黑妮想著,不如趁此機會, 姐三把名字都改了。
之前不覺得,重活一回,杭黑妮才明白,一個好的名字,也很有用。
最起碼說出去,大妞二妹黑妮的就是不太好聽。
以後不管找工作,還是上學,好聽的名字就是一張名片。
想做就做,杭黑妮趁機把自己的想法和家裡人說了。
王四蘭覺得挺好,當初都說賤名好養活,幾個丫頭的名字都隨意了點。
“你們兄妹倆都讀過書,你們自己商量!”王四蘭手裡蒲扇忙著給孩子扇風。
雖說山上的夜晚冇有那麼熱,可最近伏天也悶得慌。
兄妹倆趁著月色研究的差不多,明天週日,正好再和大姐商量商量。
第二天,杭黑妮聽見動靜起來時,就看見院裡王四蘭已經把家裡的公雞拔毛放血了。
王四蘭手裡按著大公雞去毛,看閨女早早起來,“咋起來這麼早,好不容易放假多睡會。”
杭黑妮溫柔地笑笑,“習慣了就起了。”
說完就打水洗臉,然後接過王四蘭手裡的活,看著親媽泡在熱水裡粗糙關節變形的手,杭黑妮還是眼眶發熱,“媽,我來吧,給你們露一手。”
上輩子,自己即使任性,爹媽也不曾埋怨,反倒處處替自己想後路,等嫁了人,王四蘭更是經常去幫著自己看孩子。
重來一回,杭黑妮對全家人除了思念,就是深深的愧疚。
想到這,杭黑妮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起來,能回來真好啊!
杭大妞作為家裡的大姐,當初嫁給的還是下鄉知青。
等知青返城的時候,杭大妞雖然也跟著回城了,可一直被婆婆瞧不起。
不過夫妻倆感情倒是不錯,大姐也爭氣,在縣城裡順利找到了工作,夫妻倆現在都是正式工。
高中三年,每年放假杭黑妮都會去縣城的飯店打工。
廚房的臟活累活,刷碗擦地,倒泔水,隻要給錢,杭黑妮什麼都乾。
這年頭敢開飯店的都是真把式,杭黑妮所在地飯店,一把手就是做魯菜的老師傅。
三年下來,杭黑妮也學到了不少精髓,彆說光看著了,就是聞味兒都能醃進三分。
夏天日頭熱,杭黑妮選擇做炒雞,鹹香入味,醬香濃鬱,最是好吃。
配上紅紅綠綠的辣椒,顏色也比燉雞看著鮮亮些。
那些雞雜用清水泡著,最後再來個酸辣雞雜,自家院子裡還有西紅柿、黃瓜和蘸醬菜。
山裡就是什麼都長得好,屋前屋後地方大,什麼都能種上點。
大醬也是自家做的,蔥薑蒜隨手薅一把,等杭大妞帶著丈夫孩子回來的時候,小院已經飄出炒雞的香味。
小孩鼻子靈,老遠就聞到了雞肉的香味,掙脫著從杭大妞懷裡下來,“小姨!我來了!”
杭黑妮這邊翻動著鍋鏟,看大姐家的小兒子修遠跑過來抱著自己大腿。
“哎!小修遠快去坐,一會吃飯嘍”,杭黑妮手臂架著,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姐夫家的金疙瘩。
吃飯的時候黑妮的手藝被輪番誇個遍,杭大妞夫妻交換眼神,覺得這次給介紹的活肯定穩了。
吃完飯姐妹倆到屋裡去說話,杭大妞發現,小妹的氣質好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其實杭家這幾個閨女長得都不差,不然杭大妞也不會被知青看上。
可杭黑妮出生的時候就黑,這幾年上學更是來回顛簸,夏天日頭足,哪有個不黑的。
因為整個人重活一回,心境也發生了變化。
現在的杭黑妮,更加溫柔堅定,那股子懟天懟地的清高勁也少了。
說起改名的事,杭大妞也覺得不錯,她隻上到小學,聽弟弟妹妹商量的名字便欣然同意。
就連姐夫王向春,都覺得姐妹改的名字很不錯。
回城路上,杭大妞抱著孩子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王向春感歎,“有些日子冇回來,還挺懷念山間的日子。”
正是盛夏傍晚,蚊子還冇竄出來作亂,林間小路微風悠悠,倒是難得輕鬆愜意。
說起今日保姆的事,王向春還是覺得可惜,“妮雖然長得黑了點,可學習成績是真的好,冇學上太可惜了。”
杭大妞聽到這無奈歎口氣,“咱們在城裡住著,這工資可都是有數的,再說了你媽那,可繞不過去。”
夫妻倆感情倒是一直不錯,可城裡婆婆一直瞧不上杭大妞,就算生了孩子,也還是不行。
王向春家裡還有個弟弟,本身老大就不受寵,不然也不至於下鄉。
現在想要掏錢接濟孃家妹妹,那是想都彆想。
“妮的手藝你也知道,保準能讓你領導滿意,若是真不行,咱就再給找”,杭大妞對妹妹的手藝很有信心。
自打回城開始,杭大妞就一直想在婆婆麵前爭口氣。
這次要是杭黑妮能當成那嚴家的保姆,王向春冇準也能往上升一升。
大家小家都要顧,日子可真不容易。
第二天,杭家人更是早早就起來去排隊。
派出所的人來這連照相再登記,等十幾天後,這身份證就能發到個人手裡。
昨天杭大妞就已經和妹妹定好了名字,回去的路上正好告訴還在孕中的杭二妹。
這年頭身份證還是手寫上去的,幫著寫名字的是村裡的書記。
一個村住著,誰家的大黃狗都知道叫啥名,寫起來又快又好。
有些個叫大柱,二狗嫌不好聽的,還有現場給起名字的。
村裡人不多,很快就排到了杭家四口人。
由於大姐二姐都已經嫁人,杭家隻剩下一個小閨女。
村裡人都認識,見到人就要往身份證上寫名字。
杭黑妮趕緊開口,“叔,我要重新寫個名字,叫杭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