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之內,屍橫遍野,血腥瀰漫在空氣之中。
我緊握韁繩,騎著高馬,一路疾馳,直奔祭壇所在的方向。
耳邊風聲獵獵,此起彼伏的廝殺聲迴盪在這片原本死寂、肅冷之地。
揪緊的心懸在胸口,我忐忑不安地四下尋找於世的身影,卻不敢去看躺在地上的屍體。
髮髻顛散,風捲著碎髮在空中蜿蜒,擾亂我逐漸朦朧不清的視線。
我騎著馬,找啊找啊,不停地喊著於世的名字,卻始終冇有迴應。
正當我站在廝殺混亂的人群中絕望時,熟悉又渴望的身影,終於活生生地闖進我的視線。
扯動韁繩,調轉高馬奔跑的方向,我徑直朝於世被困之處奔馳而去。
“於世!”
我揚聲高喊,並吹了個口哨,引起他的注意。
快馬衝散了圍攻他的叛軍,我朝於世伸出手,隨著馬蹄逼近,一把將於世拽上馬背,快馬加鞭地往皇陵外逃。
可是馬跑了冇多久,馬腿便被叛軍一刀砍斷。
我與於世狠狠地摔下馬背。
恭親王的幾名叛軍登時圍上。
於世將我護在身後,提著前些日子給他買的那把長劍,與對方對峙。
而我也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長矛,準備殊死一搏。
比起細作的身份暴露,我更怕於世出事。
於世若是死了,那這世上的很多事,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紛亂急促的馬蹄聲忽從皇陵外傳來,蹄聲如瀑,宛如戰鼓驟然敲響,帶著撼動天地的肅殺之氣一路而來。
是魏馳騎著戰馬,帶著金吾衛和各府侍衛殺了回來。
身前,於世正與叛賊相博。
身後,有人提劍朝我迅猛砍來。
我轉身欲要用手中長矛抵擋,卻在回身之際,一支穿雲箭從我耳側擦過,帶著一聲蜂鳴,堪堪射在了叛賊的喉嚨上。
哐噹一聲脆響,叛賊手中的寒劍墜地,捂著鮮血汩汩直流的喉嚨,瞪著雙眼痛苦倒下。
我轉身回望。
隻見魏馳騎在高高的馬背上,提著長弓的手垂在身側,體力透支到身體已經半趴在馬背上。
若不是長生公公騎馬在旁攙扶他,恐怕魏馳早已翻下馬背。
他死死盯著我的那雙眼睛,似有兩團怒火在燃燒。
那架勢明明是想要立馬弄死我的,卻在關鍵時刻抬弓射箭,救我的命。
我遙望著他。
似有清風拂過,吹過我的心湖,留下一陣陣波痕。
“拒降者,殺無赦!”
魏馳坐在馬背上,高聲下令。
明明已是麵色慘白,雙唇毫無血色的虛弱模樣,還強撐著氣喘籲籲的身子,坐在馬背上指揮著數量有限的金吾衛和侍衛殺敵。
他人雖弱,可目光堅毅狠戾,凜然之氣似乎能冰封十裡。
許是皇室血脈自帶的氣場,魏馳話一出,在一片刀戈相撞的廝殺聲中,許多叛黨的氣勢竟莫名地弱了幾分,更有識相的人主動放棄兵器投降。
魏馳騎著馬,走到我和於世的身前。
麵色蒼白如紙的他,額頭和鼻尖都掛著一層細密的虛汗,眼中的那股怒火奄奄一息。
他強撐著身體,居高臨下地坐在馬背上,朝我伸手。
“上來!”
虛弱的一句命令,早無了適才生殺予奪的威嚴氣勢。
那語調,更像是哀求。
我看向身前的於世,而於世也在此時看向我。
目光交錯間,我竟不知是該留在於世身旁,跟著他一起走出去,還是該握住魏馳的手,跳上他的馬背。
“再不上來,本王就命人殺了他!”
魏馳用最虛弱無力的語氣,說著最狠厲決絕的話威脅我。
我丟下手中的長矛,朝他伸出了手。
大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冰冷的觸感讓人心驚,不得不懷疑這還是活人的手嗎?
魏馳似是卸了力氣,還未等拉我上馬,早已不聚焦的眸眼緊闔,當場便昏厥摔下了馬。
好在我及時接住了他,纔沒被受驚的馬踩踏到。
“殿下!”
“殿下!”
長生公公和影衛們慌成了一團。
瘦弱單薄的長生公公也不知哪來那麼大的力氣,二話不說將魏馳扛在背上,在影衛和於世的保護下,朝皇陵外跑去。
而魏馳即使在昏迷當中,仍緊握著我的手不放。
我隻能跟在長生公公身邊,一邊扶著他背上的魏馳,一邊跟著向外跑。
至於皇陵那邊,聖上逃得早,恭親王謀反冇成,早已帶著人落荒而逃。
剩下不知情仍在殊死打鬥的逆賊叛黨,在魏馳帶著一眾金吾衛和侍衛殺了個回馬槍後,便徹底被滅了乾淨。
......
睿王府。
魏馳醒來時,已是次日黃昏。
一晚未睡的長生公公這纔算鬆了口氣。
自己都來不及喝口水,他囑咐我給魏馳喂些水後,便疾步趕去膳房命人給魏馳備些易消化的膳食。
“殿下,喝點水吧。”
我將盛著水的勺子遞到他的唇邊,可魏馳卻一瞬不瞬地瞧著我,淡漠的眼神裡冇有任何的情緒。
他的嘴又乾得起皮了,再不喝點水怎麼行。
用他昏睡時我給他潤唇的法子,我用勺子裡的水沾濕我的唇瓣,俯身輕吻了下去。
蜻蜓點水似的幾下子,魏馳的雙唇終於有了點水光。
“這水,殿下是自己喝,還是奴婢餵你喝?”我淺淺笑道。
魏馳抬手扶上我的麵頰,喉結滾動,他虛弱地道了一聲。
“你喂。”
水喂得纏綿,碗裡都見底了,魏馳仍扣著我的頭不放。
唇齒在我的上下唇間遊移,時不時地磨咬我幾下,纏人得很。
“殿下,先喝點粥再折騰吧。”
長生公公及時出現,語重心長的一句話打斷了魏馳的貪吻。
心細如絲的長生公公早命人備好了熱水,魏馳用過膳後,便來到了浴房裡泡藥湯。
有了他的命令,我要留在浴房裡服侍。
長生公公識相地守在屏風那側。
我則站在一旁待命。
浴房裡安靜無比,魏馳就泡在池子裡,閉著雙眼,也不知是在養神,還是在沉思。
一聲不吭地觀察了他半晌,我心裡犯起了嘀咕。
與我預想的不同,醒來後的魏馳風平浪靜,絲毫冇有因我在皇陵忤逆違揹他的事而動怒懲罰我。
不知是不是他剛醒,身體還太虛,冇得力氣折磨我,還是彆的什麼。
就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我心裡惴惴不安,總是感覺冇底。
真怕魏馳在憋著什麼壞。
“可知本王為何冒著危險回去救你?”
魏馳冷冰冰的一句話,讓我瞬間回過神來。
我頷首淡聲道:“奴婢知道。”